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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障》:最后一个猎人的生存处境

时间:2022年07月15日 来源:文艺报 作者:李云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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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作家老藤处于创作的喷发期,相继推出了长篇小说《战国红》《铜行里》《北地》《北障》等,以及大量中短篇小说,仅以长篇小说而言,其作品题材选择广泛,创作方法各异,为我们呈现出一个广阔的艺术空间。《战国红》聚焦扶贫攻坚,描绘驻村干部带领村民脱贫的过程;《铜行里》讲述一个城市近百年来三代铜匠的故事,记述了“工匠精神”在新时代的传承,《北地》则通过一个老干部对东北工作40年的回望,表现北大荒变成北大仓的历史,致敬北大荒的拓荒者,而《北障》则为我们讲述了最后一个猎手的生存处境,在生态文明的背景下对狩猎文化做出了独特的思考与回望。

  在《北障》中,作者将我们带入了一个充满奇珍异兽的森林世界,也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发生在警察、猎手、猎物之间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小说中有两条相互交织的叙述线索,一个是三林区派出所胡所长与“一枪飚”金虎之间的博弈与对峙,胡所长是当过巡警队长的复转军人,上任伊始就撂下狠话:要当三林区猎手的终结者,他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收缴枪支,严禁狩猎,而金虎则是“一枪飚”,是三林区五大猎手的旗帜,身上有着驿站人的彪悍血液和猎人传统。他曾在枪术比赛中战胜了不可一世的胡所长,但是在胡所长的严格禁令之下,也只得交出了心爱的猎枪“红箭”,但胡所长对他仍不放心,将他列为重点盯防对象,屡次警告他不要“事儿上见”;另一个是金虎与猞猁之间狩猎与被猎的过程,在上缴猎枪后,金虎到朋友苗魁的公司去牧羊,苗魁的儿子出生后夜啼不止,到医院检查也没查出毛病,巫医莫叉玛开出的药方是戴一顶猞猁皮的帽子,为此金虎和苗魁不得不上山猎猞,围绕“猎猞”,作者在胡所长与金虎、金虎与苗魁、苗魁与高老大之间设置了层次丰富的矛盾,而金虎与那只充满灵性的猞猁斗智斗勇的过程也愈发一波三折——猞猁咬死了金虎的爱犬“红獒”、接连吃掉了金虎当作诱饵的四只鸡,但金虎仍坚持以设套的方式猎猞,苗魁暗中邀请了持有猎枪的猎手高老大,在故事的最后,金虎带了一只小羊羔作为诱饵,设套在四方台蹲守,没想到高老三也出现在四方台,突然向那团灰色的影子开枪射击,到这时他们才发现,被射杀的是一只狡猾的三条腿的狐狸,而那只猞猁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说以金虎的视角展开叙述,从多方面呈现了他作为最后一个猎人的尴尬处境,在理性上他支持禁猎的决定,所以毫不抗拒地上缴了猎枪,对胡所长的咄咄逼人也是一再忍让,但是在情感上,他又对猎人的传统和生活习俗充满眷恋。小说通过金虎这个人物,为我们介绍了驿站人的历史、猎人之间相处的规则与礼仪、充满神秘气息的狩猎禁忌、具有地方色彩的丰富狩猎知识,这些共同构成了一种独特的生存与生活方式,也是一种远离现代人视野的新奇的狩猎文明,作者笔下的三林区、四方台和菠萝河等地理空间,以及飞龙、猞猁、野鸡脖子蛇、山鲇鱼等珍禽野兽,也呈现出一个神秘、恐怖而绝美的森林世界,为读者带来了新鲜的阅读感受。

  作者在现代文明的视野中书写狩猎文明,也从狩猎文明的角度观察现代文明,在狩猎传统与现代文明之间构建了一个空间。在这里,作者超越了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对立,而从生态文明的视角发掘出了“适可而止”等猎人传统,这也是金虎等猎人可以接受禁猎令的内在原因,面临森林毁灭、野兽消失等困境,他们同样萌生出了保护生态的强烈愿望,他们是与森林、野兽共生的,一旦森林与野兽消失殆尽,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也将不存在了。但是另一方面,禁猎令毕竟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存方式,他们在情感、心理和生活习惯上不得不适应新的节奏与方式,作者以金虎为中心讲述的最后的猎人故事,可以说是狩猎文明的一曲挽歌。

  但与上世纪80年代的“寻根文学”不同,面对狩猎文明的消逝,作者并没有以挽歌的形式进行书写,也并不执著于接续即将消失的文明,而是在一种新的更为开阔的视野中,让我们看到了狩猎文明的消失与生态文明的新生并存的状态,小说中的胡所长虽然倔强、强硬,但却是新生文明强有力的执行者,他与金虎之间的对立,既是个人之间的博弈,也是狩猎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对峙,作者在理性上站在胡所长的立场上,但却对金虎报以极大的同情与理解,也写出了一个猎手在不属于他的时代与传统生活方式告别的艰难,以及他看到森林再生、野兽归来时的欣喜。

  在金虎身上,《北障》既写出了一种文明的消失,也写出了一种文明的新生,这部作品讲述最后一个猎人的故事,为我们带来了一个青翠的森林世界,不仅是老藤作品中题材最为独特的一部,也为方兴未艾的中国生态文学做出了新的探索。

(编辑:王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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