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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导演郑大圣:“多元化尝试,多有意思啊!”

时间:2012年06月20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高艳鸽

导演郑大圣近影

  去年11月,上海寒意渐浓的初冬,导演郑大圣结束电影《天津闲人》的拍摄是在凌晨4点钟,休息4个半小时后,团队再次开工,拍摄团队没变,但演员和拍摄地换了,他们开始拍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危城》。两部作品的拍摄间隔仅四五个小时,这是绝大多数电影导演不曾经历过的。半年后,两部影片的后期制作全部完成,郑大圣在北京炎热的6月开始为新片的宣传发行奔波,约朋友看片交流,跑艺术影院。此时距他拍第一部电影《阿桃》已12年,时间流逝,很多事情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有朋友看完这两部新片,觉得郑大圣比以前松弛了。郑大圣想了想,认同了自己这种进步,“刚拍电影时,会神经质、焦虑、非如此不可,而现在,有幽默感了。”

电影《天津闲人》剧照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城

  《天津闲人》和《危城》,讲述的故事都发生在1937年的天津,卢沟桥事变即将爆发,整个城市即将沦陷,在电影中,动荡的时局成为淡化的大背景,天津城中几个普通人物的生活、情感和命运被放大。在紧张压抑的时代环境下,天津闲人苏鸿达破烂的上衣外套着挺括的长衫在街上溜达,靠一张嘴皮子坑蒙拐骗赚钱,维持着看似体面的生活,对一份难以企及的爱情心存幻想。《危城》中,日本人进城了,一过门即被丈夫嫌弃的温婉的女孩宛儿,拎着包站在街角等日本军队嚣张地走过,她的包里装着一封信,准备投到马路对面的邮筒,在信里她用娟秀的毛笔字与心上人谈论现代诗歌,对方是她在南开上大学的小叔子萱之。

  这两部影片均改编自林希的小说。用郑大圣的话说,是各种机缘使得此次拍摄成为可能,而这也圆了他多年的心愿。1997年起,他就是林希小说的忠实读者,“当时心里存了一个念想,有机会要将它们改编成电影”。直到两年前,作家出版集团有意做将文学作品改编成影视剧的工作,找到了郑大圣,他就推荐了林希的小说。

  更深的机缘来自于郑大圣的生活经历。当年,在去上海读小学之前,他一直和祖父母生活在天津。虽然后来在上海生活成长,但天津却永远留在了记忆之中。“童年的世界是不够大,但是记忆会很具体、很生动。”他对记者说,“比如对空气和光的感觉。”小时候,他经常去上海探望在干校被隔离的父母,往返于天津和上海之间,每当火车过了南京长江大桥,他就感到空气的味道不一样了,“北方的冬天是凛冽的味道,干而冷”。拍天津,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影片在天津拍摄的计划,因为成本限制最终搁浅,选择了在上海松江影视基地拍摄。但郑大圣尽力还原了一个上世纪30年代的天津城,描摹当时的市井风貌,抓住天津文化浸润中的城市气质和市民精神。在《天津闲人》中,多个情节的发生地—— 一座拱桥,尽可能接近天津历史上的金刚桥。在《危城》中,宛儿约萱之见面的广场,也像极了天津意式风情街的马可波罗广场。

  借着老天津的风貌,郑大圣最终想呈现的是生活于其中的小人物,“天津老百姓天生具有幽默感和喜剧表现力,同时拥有民间生活智慧”。天津闲人是其中一个群体,他们看似体面,社交极广,但实则命如蝼蚁。但郑大圣看到了苏鸿达这个人物身上的“一点光”,“一个草根在那个年代发现了上层人物的惊天秘密,现实逼迫一个细小的生命做出抉择,选择过貌似体面的生活,还是为了尊严负隅顽抗?”他最终选择了无异于垂死挣扎的抵抗,最后被整死,但在郑大圣看来,“他改变不了世界,但重要的是他选择了”。

  你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导演的作品,《天津闲人》从镜头语言到人物形象、动作台词都比较夸张,像街头露天表演秀;《危城》则婉约细腻,讲述一个古典气质的女孩不为人知的爱情,镜头经常对准她的脸,捕捉她微妙的表情和心理变化:幽怨、惊喜、担心、掩饰……“我想尝试用完全不同的风格,讲述同一个时段同一个城市中两种不同的人生,一种外在,一种内敛。”郑大圣说。在他看来,因为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同,即便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对城市的感知会完全不同,“每个人心中不会有同一个北京、上海、巴黎、纽约”。

  好奇心很重的电影导演

  对多元化风格的尝试并非只体现在这两部新片上,从第一部电影《阿桃》起,郑大圣就没在一条既定的电影风格上走,《阿桃》很清淡,像散文,《王勃之死》是诗电影,《廉吏于成龙》是戏曲电影,《一个农民的导演生涯》则是纪录片……这期间,他还导过话剧和昆曲,一部动画片也正在计划之中。

  他自称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导演,喜欢尝试,在不同的领域穿行。“多有意思啊!”当记者问他为什么喜欢这样做时,他这样回答。作为一个导演,他认为这个工作带给他的最大的礼物就是经历和体验本身。他曾经在美国芝加哥艺术学院电影制作系攻读硕士,这座以先锋和实验闻名的学校影响了他的创作观。在这里,传统意义上的专业分野非常模糊,跨界创作非常频繁,“每个人都在跨界,我虽然就读电影系,但是我可以做很多的装置,还可以修陶艺的学分。”

  尤其是在美国读书时拍实验电影的经历,使他有了大胆实验的精神。“实验电影就是不断地试,跨界试,离经叛道地试,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它是关于可能性的探索,而不是关于一个标准答案的复制。”郑大圣说。这直接影响了他的艺术观,“电影应该是什么样的,从来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拍电影可以有无数种观念、手段和语言。”这种实验的精神听起来冒险而刺激,由此催生了郑大圣一系列的电影都具有鲜明的风格特征,多部影片均在国内外斩获奖项。

  成本再低,都会找到办法

  《危城》中的故事发生在春夏,在主人公的庭院里,有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这是剧组专门做的。演员们穿着短袖演戏,有几个镜头能明显看到他们说话时的白色哈气。郑大圣无奈地称“穿帮了”。12月的上海,演员们冻到现场忘词,虽然后期加进知了声,将光线调成夏天的亮度,但是对哈气却没办法。“如果钱再多一点,后期就可以通过技术把哈气擦掉。”他说。

  “成本很低很低,比你想象的还要低。”郑大圣这样回答记者对于两部新片成本的问题。拍摄周期因此短暂和紧迫,两部影片,必须在42天全部拍摄完成,多一天,预算就要崩盘,所以两部影片的拍摄间隔只有4个半小时。而一部电影正常的拍摄周期,最少也要一个半月。

  在拍摄现场,低成本带来的无奈和窘迫随时可能发生。《天津闲人》中,揭露了四六爷秘密的苏鸿达在深夜的大街上被对方拦下,两人对峙,戏剧冲突达到最激烈处。这场戏郑大圣用了一个升起来的镜头,“如果我们再多一点钱和时间,就可以有一个臂长更长的升降机,这样就可以升到更高,哪怕是再上去三四米,镜头语言传达的东西就会更不一样。”这个遗憾让他和摄影指导在现场叹息了好多次。

  拍街景时,镜头也无法放太宽,因为没有那么多群众演员在街上走。这两部新片,群众演员最多时是100个,但是撒在大街上就不见多。“人都是在走动的,走几步出画了就无效了。”郑大圣说。同样的这条大街,拍《色戒》时群众演员是2000人。

  在他看来,在拍电影这件事上,钱再多都会觉得不够,“因为对于完美而言,没有东西是够的”。对于拍过实验电影的他来说,却可以应对下限:钱再少,他都有另外的办法。这些办法必须找到,必须做到。“没有2000个群众演员,我依然可以用别的方式,让影片看起来讲述的依然是大城市大时代发生的故事。”

  最残酷的影评来自家人

  著名导演黄蜀芹的儿子,或许是郑大圣绕不过去的一个身份标签。在上海拍这两部新片时,母亲很认真地对他说,天凉了,不要忙到太晚,让大家吃上一口热乎饭。郑大圣很明白,作为导演的母亲很清楚在拍片现场导演是不会觉得饿的,为了赶进度、抓天光,会一个接着一个镜头拍下去,导演不说吃饭,周围的工作人员只好跟着往下拍,很辛苦。

  有个做导演的母亲,儿子好像就顺理成章被影响着做了导演,事实并非如此。当年高考时,历史、建筑、中文、美术几个专业都在郑大圣的考虑范围内,最终上了上戏的导演系,是因为艺术学院的招生考试最早,考试通过后,当年那个十几岁的男孩的想法很简单:考上了不就提前解放了?至于未来将电影导演作为职业,“一个高中生哪会有这样的先知先觉?”他考上戏,家里人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家庭给了他选择的自由,选什么专业,他可以自己决定。

  郑大圣的父亲生前是美术指导,三个同行在家里却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深度探讨电影。他们不会特意看彼此的片子,如果看了也是一句话影评,而且多半都只说问题。郑大圣告诉记者,这简短的一句话通常是轻描淡写的,但往往一针见血、直指软肋,他听到的对自己影片最残酷的一句话影评就来自家人。这种批评并未对他有太大负面的影响,“其实导演审视自己的片子的次数是最多的,从拍摄到后期,所有的毛病自己都能看到,而且越到后来就会越清晰。”


(编辑:欧阳文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