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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精品之路在何方

时间:2013年03月25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刘永章

  俗话说,旧瓶可以装新酒,格律诗词无古今。要转变当前写旧体诗词的人虽然日益增多却精品难觅的状况,首要的做法是敬畏大师、学习大师;而学习大师,除了要体味大师作品的意境和语言,还须学习大师的写作理念和写作态度。

  不掺“沙子”

  诗词精品的特点之一,是语言明丽、纯净、如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看似“平淡”的语句却营造出美的意境。“平淡不同于平庸和淡而无味,是深厚的感情和丰富的思想用朴素的语言说出”,“不做作,不雕饰,不尚辞藻,也要力求精炼,正如王安石说的,‘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内容精辟,深入浅出”。(周振甫:《诗词例话》)试看南宋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这首词借景怀古,“通篇问答自如,风格明快,情调基本上乐观昂扬,给人以鼓舞的力量。”(胡云翼:《宋词选》)凡是大家之作,语言都仿佛脱口而出,淡而又雅,如:“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南宋·蒋捷:《一剪梅·舟过吴江》)何等流动自然!要做到平淡,并非容易,孙中山先生说:“涂饰无意味,自非好诗。就如‘床前明月光’之绝唱,谓妙手偶得则可,唯绝非寻常人所能道也。”(《国父全集·诗学偶谈》)

  现在有些诗词作者似乎不大喜欢平淡晓畅的语言。比如,去年12月23日某报发表词作《南乡子》两首,其一是赞美“三高”(高级干部、高级军官、高级知识分子)交响合唱团的:“神州有天骄,卓荦嵚崎借风涛。腾蛟起凤今又是,三高。云里弦歌奏雄豪。莫道关山遥,五律七音谐虹桥。白髪黄髫共一曲,陶陶。美丽中国尽妖娆。”平心而论,粗读觉得思想感情昂扬饱满,语言也比较形象铿锵,特别是把“美丽中国”这一最具新时代精神的流行语镶嵌其中,印象还是不错的。可是再读就发现:有一处瑕疵,即上阕的“嵚崎”;有一处硬伤,即下阕的“黄髫”。“嵚崎”属于冷僻字词,完全可以用通俗易懂的同义词代替。至于“黄髫”一词,并不见于辞书,应属于生造词,是把陶渊明《桃花源记》里的成语“黄发(老人)垂髫(儿童)”缩略而成,导致费解:如果“黄髫”意指老人和儿童,即与“三高”相矛盾,且与前头的“白发(宜用简体)”相重复;如果“黄髫”单指“儿童”,何不用规范的“垂髫”、“垂发”或“黄童”呢?就整体而言,这首词应属于瑕瑜互见之作。

  作品中出现冷僻字词,特别是生造词,无疑是会影响阅读兴致的,正好比美味佳肴中混进了沙子,绝对会倒胃口一样。当年鲁迅很不赞成用“巉岩”、“崚嶒”等难字现象,并批评随意“缩短句子”的“班马气”以及“哥罐闻焉嫂棒伤”之类的“新典”(《南腔北调集·作文秘诀》)。我们今天学习大师,就应该以平易近人的态度,尽量去掉作品中的“沙子”,养成良好文风。

  不厌“推敲”

  “推敲出精品”,这早就被诗词大师们的实践经验所证明。写作时因感情冲动,难免“饥不择食”,不仅语意会失当,遣词用字更会“瑕疵百出”,而“初读时未见羞处”(明·吴讷:《文体明辨序说》);经过“隔日一删,逾月一改,始能淘沙得金,无瑕瑜互见之失”(清·李渔《闲情偶寄》卷三)。这是就一般写作而言。单就旧体诗词创作来说,因为字数有限,每个字都占有很大比重,就更须要下一番“推敲”功夫;“倚马可待”、不改一字的只是特例。

  著名的诗词大师都深明“推敲”之道,而且对自己能够提出很高的要求,肯下苦功。他们有“语不惊人死不休”(杜甫)的决心,有“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卢延让)的耐性,也会感受到“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贾岛)的陶醉和喜悦。大师们“推敲”的佳话很多,著名的如: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是经历了“到、过、入、满”等十多个字改换才最后选定的,这个“诗眼”使全句意境一下子变得明媚动人。毛泽东《沁园春·雪》的“原驰蜡象”一句,未定稿作“原驱腊象”,相比之下,发表稿更准确更生动。郭沫若向来主张多写作,多修改,少发表,要养成下笔谨慎、不苟且、不草率的习惯。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如,1942年6月27日,郭老的历史剧《屈原》原计划在重庆郊外北碚演出,不料因下雨停演,演员们很焦虑。这时,郭老冒雨抱着自家插花借做道具用的一个大瓷瓶从城里赶来,并把在途中即兴创作的一首“七绝”念给剧组成员听,一来为了活跃气氛,二来为了征求大家的意见。初稿是:“不辞千里抱瓶来,此日沉阴竟未开;敢是抱瓶成大错?梅霖怒洒北碚苔。”听后,大家谈笑风生,赞叹不已,但是张梦莲、张瑞芳提出两点意见:一是两个“抱瓶”犯重复,二是“怒”字太凶了。郭老欣然接受,立即对第三、四句进行修改。其中,把“怒”字先改为“遍”字,后又改成“透”字仍觉未安,最后改为“惠”字。隔了将近两个月之后,以《雨》为题在延安《解放日报》上发表,第三、四句修改成:“敢是热情惊大士,杨枝惠洒北碚苔?”(参见郑赜寿《比较修辞》和龚继民、方仁念《郭沫若年谱》中)比初稿更切情,也更精当易懂。诗词是语言的艺术。上述事实说明,不厌“推敲”出精品。

  然而当今“急就章”或“快餐式”的诗词比较多,这不能不说是“精品难觅”的重要原因之一。仍以前面提及的那首赞美“三高”的《南乡子》为例,作者自注合唱团于“2012年12月21日、22日在国家大剧院演出”,可这首词于12月23日即见了某报,几乎与新闻同步,哪有“推敲”的功夫呢?试想,如果“冷处理”一下,可能就会避免“嵚崎”、“黄髫”一类“沙子”出现。

  敬畏大师,不掺“沙子”,不厌“推敲”,应该是当今诗词一条通向“精品”之路。作为诗词爱好者,我真诚渴望诗词创作呈现出与伟大时代相匹配的兴盛辉煌!


(编辑:竞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