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我的祖宗十八代》剧照

　　又到年底，在今年并不算很景气的戏剧大环境下，各个民营剧团又扛过了一年。在小剧场戏剧繁荣的表象背后，是这些民营剧团的坚持、挣扎、再坚持，以及剧团管理者们的义无反顾和理想主义。生存之艰，似乎是它们一直都没有摆脱的困境。但一大批年轻人就是在它们创作的戏剧里，走近、了解戏剧，并成为戏剧观众。

　　2007年左右，北京一批民营剧团涌现，转眼间，它们已经迎来了5周年甚至7周年。这几年中，它们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有着怎样的惊喜和困窘？又是什么支撑着这些戏剧人做了下去？

　　盟邦戏剧 

　　现代社会人们生活压力大，如果我们的戏能够给一群人带去快乐，我就会很快乐。

　　用800万元做一部话剧，其中花200多万元做一个景，只演两场，然后布景道具都堆仓库了。当盟邦戏剧总经理车向蓝听说有国有院团如此做戏时，她感到非常心痛，“这太浪费钱了”。这种心痛和感叹基于两个数字的对比。“民营机构只要有80万，就能做出一部很好的、让观众非常喜欢的戏。”“我们生存都很艰难的。”她紧接着补充一句。

　　车向蓝在圈内被人称为车姐，是北京民营剧团中为数不多的女性管理者，略微的南方口音，使其说话时即便有些许的抱怨和无奈，也还是显得轻柔，这正像盟邦做戏的目标：将温暖传达给每个人。“我们的戏虽然也有针砭时弊的元素，但基本没有锋芒和批判，最终是让观众感到温暖、给他们力量的。”这和她的人生态度有关，“现代社会人们生活压力大，很多人活得压抑郁闷，如果我们的戏能够给一群人带去快乐，我就会很快乐。让观众活得轻松一点，这是我的一个愿望。”

　　在车向蓝“内容为王”的制作观念下，盟邦的产量不算高，自2007年成立，保持一年一部戏的创作频率，包括《我不是李白》《同桌的你》《如果我不是我》等，其中《如果我不是我》曾获全国小剧场话剧优秀剧目奖等几个奖项。“盟邦的作品最强调的是思想性和艺术性。”车向蓝说。观众的认可对她来说最重要，“所谓的经典是经由观众和时间选择后能够留下去的”。但是盟邦和观众的关系，不是迎合，而是引导，“用我们的戏剧理念引导他们，让他们思考活着的意义”，在车向蓝看来，这是作为戏剧工作者的社会责任感和义务。

　　每年盟邦把自己的戏带到全国28个城市巡演，年平均演出场次110场。这些演出是否都能赚钱？在不同的城市，情况有所不同。车向蓝介绍，在上海能基本持平、“小赚”；在北京，如果能够演到50场，就能持平；在其他城市的巡演，则基本都有盈利，因为很多都是包场演出。做到现在，车向蓝看到了盟邦值得乐观的一面：跟企业合作的机会多了，奥迪、爱国者这些知名品牌和盟邦都有合作，政府资助也在增多。她很清楚，盟邦要做的就是一定要做出影响力，把民营剧团的声音传到政府去，这样才能寻求和获得政策支持。

　　雷子乐笑工厂

　　京城知名商业喜剧品牌，遇到过挫折，经历过生死关口，也实现了逆袭，“卖房卖车做戏剧”几乎就是一个民营剧团的生存样本。

　　2006年，根据六六小说《双面胶》改编的话剧在北京人艺实验剧场上演时，雷子乐笑工厂还没有成立，张成晓勇是该剧中的主演，饰演丈夫亚平。他回忆当时在舞台上的状态，“当最后一束追光追到我头顶，我的母亲和妻子在打架，我自己抽自己二三十个嘴巴子的时候，我是非常自豪的，因为那个时候全场的关注点都在我身上。”作为科班出身的演员，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但是演到第四场时，观众席里有个中年男子站起来对张成晓勇喊道：“你停！不要演了。你不解决问题还抽自己嘴巴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幕后张成晓勇追了出去，在门外见到了正在等自己的这位观众。他告诉张成晓勇，剧中的故事和他的真实生活一样，他听说过这部小说，原以为走进剧场后这部戏会给他一个解决的方式，告诉他回家后如何调解母亲和妻子的关系。“我花钱买票，要么你给我一个答案，要么让我开心。”这位观众说。经历这件事后，张成晓勇和雷子乐决定：“做喜剧，让老百姓开心。”于是后来就有了雷子乐笑工厂，其定位就是：做原创减压百姓喜剧。

　　彼时的演员张成晓勇现在是雷子乐笑工厂的董事长，但他戏称自己是长工。从2007年成立到现在，雷子乐笑工厂已成为京城知名商业喜剧品牌，但是这5年的历程，并非走得顺风顺水，它遇到过挫折，经历过生死关口，也实现了逆袭，几乎就是一个民营剧团的生存样本。

　　张成晓勇的记忆力好得惊人，对雷子乐笑工厂发展史的每个关键时间点，他都可以精确到日。2007年，他卖掉自己180多平米的房子，换了个50多平米的，结余了20万元，加上雷子乐拿的20万元，凑了40万元的启动资金，12月20日，雷子乐笑工厂成立。当他们满怀信心要大展拳脚作一番自己的事业时，就遭受了第一次打击。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每天卖不到10张票。“当我和雷子乐开始打退堂鼓时，演员们给我们鼓劲，说即便每天只有七八个观众来看戏，但他们没有中途退场，他们看戏时是很开心的。”张成晓勇回忆。

　　过完年后，情况发生了巨变。以前只是给演员提供服装的意大利知名品牌kappa找上门来，说愿意提供资金支持，使其克服民营剧团资金链和硬件短缺的两大弱点，帮助他们完成第一桶金。于是，2008年2月14日这天晚上，在全国的7个城市，雷子乐笑工厂同步演出一个戏：《爱情来了你就上》。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演出完回到北京，保利剧院抛出了橄榄枝，表示愿意挤出三天的档期让他们演出。3月2日，该剧在保利剧院上演当天创造了奇观。“剧场外聚集了500个观众进不去，连110都出动了。”张成晓勇说，“我也不知道是上天在帮我们还是怎么回事。”随后，首都剧场也向雷子乐笑工厂发出邀请，6月，他们在首都剧场演了《天生我怂我忍了》。

　　后来他们在保利剧院对面的瑞士公寓建了自己的雷剧场。“卖房卖车做戏剧”的雷子乐笑工厂，卖车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段历史里。当年租了这块儿地方后，他们以为装修一下就可以迎接观众了，但因为审批等各种原因，剧场有8个月没有营业。这对一个民营剧团无疑是近乎致命的打击，张成晓勇说，“当时演员们对自己的未来都失去了信心，在这种情况下，雷子乐卖掉了自己的宝马车。”

　　团购网站的出现，让雷子乐笑工厂再次绝处逢生，没有让资金链断裂。剧场开业后，他们16个小时里在团购网站卖出了1万张话剧票。“这直接解决了我们的问题。”张成晓勇说，“一张票33元，一共30余万元的进账，而且每晚还有将近70张票可以正常卖。”

　　5年来，雷子乐笑工厂的戏在全国上演场次达到近2万场，观演人次65万，北京地区有5万会员。回忆这5年来走过的几个关键节点，张成晓勇说，“你可以没有房没有车，但一定要拥有一颗健康快乐的心。我们的戏哪怕让观众暂时忘掉不快，稍微减减压，这就是我们的心愿。”

　　至乐汇舞台剧

　　每一部都被赋予了中国梦的一个元素，当它们整齐地分行排列、铺满了整整一页PPT时，以一种规模性给人带来了视觉上的冲击。

　　“我和我的团队，都属于浑不吝的那类人，想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坚持做。”至乐汇舞台剧艺术总监、执行长孙恒海说这句话时表情严肃，让人觉得这真的不是调侃。孙恒海进入戏剧圈已经7年了，之前影视行业的从业经历，使他身边并不乏投资人。“但我一直是拒绝状态，这其实也是一种欢迎，让资本在我们达成共识后再去为戏剧本体而努力，而不是我们成为资本的奴隶。”

　　至乐汇的口号是“天马行空，智趣非凡”。“舞台上我们需要天马行空去演绎，舞台下我们是智趣非凡的一群人。”孙恒海如此阐释。在他看来，戏剧只是一个载体，是一种生活的状态，它本身不重要，承载戏剧的这群人才重要。“我们的创作信念，就是试图抹平生活和艺术的界限，与每一位观众分享舞台上的美好世界。”

　　相声剧《六里庄艳俗生活》让人惊艳了一把，荒诞喜剧《驴得水》被称做近年来最好的小剧场戏剧，还有《单身男女》《吉祥公寓1802》《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老佛爷的爷》等，自2010年创立，至乐汇在不到3年的时间里，就凭着多部口碑票房俱佳的作品打出了知名度，相伴而生的，是孙恒海的戏剧制作理念，它们看起来新颖而大胆。至乐汇上演的最新剧目《破镇子》，是由27个投资人联合制作的，所有主创均启用新人。“我们相信新人的力量。”他说。

　　做原创，是孙恒海一直强调的。“引进和翻排国外戏固然能够拓展视野、吸取先进经验、明确差距，但也有弊端，我们会逐渐丧失创作的主动性，失去了观察本土生活的能动性。”他说，“我们的生活和情感体验都是有共鸣的，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做原创？不去关注当下？”

　　每一年，至乐汇都会以“季”的形式推出一批作品，继怪咖的戏剧梦想第一季和第二季后，刚于2012年12月公布的第三季以“中国梦”为主题，共包括了12部作品，这是孙恒海自成立至乐汇后就在酝酿的项目。每一部都被赋予了中国梦的一个元素，比如《有雷无雨》代表了中国梦的“青春”，《离职报告》代表了中国梦的“梦想”……当它们整齐地分行排列、铺满了整整一页PPT时，以一种规模性给人带来了视觉上的冲击。2013年至2014年，它们将陆续在舞台上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