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牛一样劳动 像土地一样奉献——回望路遥
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我是在高中时阅读的,我为它流过泪。要说到这本书对我最大的影响,莫过于高考报考时,分数足以在几大名校中自由选择的我毫不犹豫地确定要到人民大学去。因为《平凡的世界》里多次提到人民大学,书中对人民大学和对人大毕业生、老干部田福军的描写让我对这所大学充满了向往。这是这本书对我的影响,相信这本书还以别的方式影响着许多人。
今年是路遥逝世20周年,12月1日,在由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鲁迅文学院和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主办,《收藏界》周刊承办的“中国文学回望与思考——纪念路遥逝世20周年座谈会”上,在大家的讲述中,路遥的形象在我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他当年对社会的认识、对文学的认识,至今仍有价值。
要求自己写作时的心理状态,就像教徒去朝拜宗教圣地一样,为了虔诚的信仰而刻意受苦受罪。工作中由于艰难而难以忍受之时,闭目遥想那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而艰辛地跋涉在朝圣旅途上的宗教徒,便获得了一种力量。
——答《延河》编辑部问
“像牛一样工作,像土地一样奉献”是他的座右铭,也是他的精神。路遥的研究者、朋友等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路遥的这句话,认为这也是我们今天回望他的意义。路遥的朋友杨乐生说:“路遥自己曾经很有影响的一句话是‘对于自己要狠一点’。他自己为他的话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乃至生命的代价。今天我们回顾中国近三十年文学的时候,很容易发现一批类似于路遥的人,在用自己的生命为中国当代文学默默地奋斗,甚至可以讲,他们这些取得成就的一系列的人,在践行、在落实路遥先生所讲的‘对自己狠一点’。据我所知,像阎连科每年都要用好多时间去看他的颈椎,贾平凹的手指头,常年就像农民一样,全是老茧,都是死肉。其他的很多作家,很大程度上,是在用生命写作,不是用经验,不是用技巧。这种对文学追求的不要命的精神,我们讲得好听一点就是艺术上的殉道精神,永远是我们中国作家值得自豪、值得继承、值得坚持的东西。”
《人生》之后,路遥立志要在40岁之前写就一生规模最大的作品。为了这部作品,他足足用了6年。前3年是准备工作,后3年是写作工作。每天平均工作十几个小时。在快写完第三部时,路遥发现自己的手张不开了,泡了热水才缓过劲来。第三部最后一样写完,路遥把笔扔出了窗外。说他在用生命写作一点不过,一方面是因为路遥的内心要求此书得一气呵成,另一方面《平凡的世界》要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时间确定以后,路遥必须在6月1日之前,把书稿送到,此时,路遥只完成了第二部的清样稿。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文学节目的编辑叶咏梅,曾在《延河》编辑部与路遥共过事,她回忆起当时与路遥在陕西的偶然相遇。“我们是在一辆公共汽车上遇到的,我从《人生》之后采访过路遥,路遥说他写了《平凡的世界》,我说你怎么没给我看?他说第一本出了,第二本清样。所以我们当时约定,他为我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赶写第三部的最后校对稿。所以他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提到,他每天都像打着强心针,旁边是半导体,听着我们的联播,他在完成他的第三部稿子。”
问题不在于用什么方法创作,而在于作家如何克服思想和艺术的平庸。一个成熟的作家永远不会“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他们用任何手法都可能写出杰出的篇章。当我反复阅读哥伦比亚当代伟大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用魔幻现实主义手法创作的著名的《百年孤独》的时候,紧接着便又读到他用纯粹古典式传统现实主义手法写成的新作《霍乱时期的爱情》。这是对我们最好的启发。
——《早晨从中午开始》
其实《平凡的世界》第一部出版和发表后,评论界的反响很差。路遥的朋友、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白描陪同路遥到北京参加《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的研讨会,只有朱寨和蔡葵两位先生给予肯定,其他人都是全盘否定。白描说,这个研讨会把他们一下打蒙了,这只是整个长篇小说的第一部,余下的怎么写,还写不写?研讨会几天后,他们在去机场的路上差点出了车祸,车里的人都跑出来,可路遥仍在车里,昏昏欲睡,没有感觉。作为好朋友的白描对他的状况不是不担心的。《平凡的世界》第二部写就后,根本找不到出版和发表的地方。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对《平凡的世界》的小说联播,才改变这本书的命运,让这本书收获了无数的读者。白描说:“他会不会玩那些花活,会不会现代手法?完全会,他在大学整天读世界文学、外国名著,但是他不愿意。他的现实主义是诗意的现实主义,他用最老实本分的东西写平凡的世界、平凡的劳苦大众。从此《平凡的世界》由读者认可到专家学者认可,成为中国当代小说创作当中一个里程碑式的东西。”
截止到目前,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凡的世界》已经发行70万套,超过200万册,《人生》发行43万册,针对中小学读者推出的《平凡的世界》普及版发行19万册。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韩敬群说:“路遥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曾经这样写到:‘在中国这种一贯的文学环境中,独立的文学品格自然要经受重大考验。’‘你之所以还能够坚持,是因为你的写作干脆不面对文学界,不面对批评界,而直接面对读者。只要读者不遗弃你,就证明你能够存在。其实,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读者永远是真正的上帝。’”
生活在大地上这亿万平凡而伟大的人们,创造了我们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也决定着我们的现实生活和未来走向。那种在他们身上专意寻找垢痂的眼光是一种浅薄的眼光。无论政治家还是艺术家,只有不丧失普通劳动者的感觉,才有可能把握住社会生活历史进程的主流,才能使我们所从事的工作具有真正的价值。
——《生活的大树万古长青》
路遥是农民的儿子,他对土地有很深的感情。从《人生》到《平凡的世界》,都关注从土地上走出来的农家子弟。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他就敏锐地发现了城乡二元对立注定要在改革开放中被打破,而农村在共和国建立过程中承受的“剪刀差”待遇也注定会被改变,所以他一直以他的笔关注从乡村到城市的青年。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著名播音员李野墨在看完《平凡的世界》第一部时,就向台领导强烈要求由自己来录制这部书的联播。李野墨说:“从路遥的作品中,你就能强烈感受到他对于劳动的尊重,对于普通劳动者的认同感,以及由于这种尊重和认同感的存在而积蕴于他内心深处的对于劳动人民深刻而真挚的感情。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根究竟在哪里,因为他片刻不曾离开自己真正的根。他一直自视为普通的劳动者。而且他也就是普通的劳动者,谁能说写作不是颇费体力的劳动呢?路遥就是这样真实,他作品中描写的生活就是他曾经或者正在经历的生活,所以路遥作品中人物的感情才会如此真切,因为路遥在体味这些感情的时候审视的是他自己的内心,他呈现给读者的不是他想象的、揣度的、编造的自以为可能的东西,而是他看到过、体验到的东西。他笔下人物的命运与情感总是与他自己亲人的命运与情感相互交流。说实在话,在我的想象当中,《平凡的世界》结尾的时候,手里提着小包袱,沿着铁路朝着孤儿寡母飞奔而去的孙少平的背影,常常与我心目中路遥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编辑:路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