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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与高密

时间:2012年10月22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纯生

 

莫言老家门楼 高密文化馆供图 

  莫言又获奖了,这次获的是诺贝尔文学奖。一霎间,国内外新闻媒体云集,鞭炮声声中,喜庆的光环聚焦着他的故乡——山东高密。这座素有“三贤四宝”之称的千年古城沸腾了,沉醉了。高密的母亲河——胶河清澈甘洌,默默流淌着,氤氲着红高粱酒独有的醇香,这份浓郁的喜悦,缓缓流入岸边一个绿树环绕、古风遗韵的小村庄——平安村。

  这里就是孕育出莫言文学王国的母土——高密东北乡。莫言家的老屋是座中国北方普通的农家宅院,青砖青瓦的门楼,土坯的泥墙,过年时节贴的红纸对联,已被日月和风霜舔舐成沧桑,古朴里微透出点点酥红,“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这副在全国各地流传久远的对子,似乎一年四季地停驻在漆色斑驳的木板门扇上。性格决定命运。信然。齐鲁文化几千年来的浸染,把一座古城凝练成崇贤好学、和谐诚信、开放包容、务实创新的品格,并通过绚丽多彩的人格物化在每个高密人身上。这种外儒内法的城市精神,在莫言和他的作品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诠释。

  寻根和伤痕、魔幻与沉郁、怀乡和怨乡、超脱与低调……多重文化性格矛盾地钩织着,统一展现在莫言和他的作品中。怀乡让他始终不会迷失自己的根,让自己的文学之根深植在中华民族传统的文化土壤中,深植在高密东北乡那片血红的高粱地里;怨乡能让他突围出自己童年因社会和自然的灾难狭隘成的饥饿心路,通过天马行空的想象和神出鬼没的语言,“在立足现实的同时又对现实世界进行超越,去揭示一些决定民族发展和人类生存的谜”。(韩少功语)凝练和升华自己内心的情感体验,完成其写作的终极目标,最终以济世的光环温暖着人类的心灵,从一个童年吞食过煤块的黑孩子,自然成长为中国的著名作家和世界的文豪。

  在喧嚣浮躁的当今社会,如同他的名字,莫言是个低调的多产作家。谈起自己的家乡,莫言一往情深:故乡是我文学的根,是和我的文学血肉相连的。莫言说:“老家的民间艺术、民间文化伴随着我成长,我从小耳濡目染这些文化元素,当我拿起笔来进行文学创作的时候,这些民间文化元素就不可避免地进入了我的小说,也影响甚至决定了我作品的艺术风格。”

  在他的多部作品中,扑灰年画、剪纸、聂家庄泥塑、高密茂腔,以及高密民俗、高密民间传说、酿酒作坊……这些依然栖息在人们熟视无睹里的生活细节,承继着高密人对自然对生命对祖先的敬畏,如精灵般翩飞在莫言惊人的记忆和作品浪漫的叙说里。莫言对高密那些地域性文化符号不厌其烦的叙说,集中展现在几十部作品中,尤其是在《红高粱》中最为彰显:

  奶奶赶紧拿起红布,蒙到头上,顶着轿帘的脚尖也悄悄收回,轿里又是一团漆黑。  

  “唱个曲儿给哥哥们听,哥哥抬着你哩!”   

  吹鼓手如梦方醒,在轿后猛地吹响了大喇叭,大喇叭说:

  “呣咚——呣咚——”  

  “猛捅——猛捅——”

  轿前有人模仿着喇叭声说,前前后后响起一阵粗野的笑声。

  (节选自莫言小说《红高粱》之“颠轿”)

  著名电影导演张艺谋慧眼识珠,品咂着高密大地的这种粗狂浓郁,品咂着这种粗狂浓郁里强烈的生命意识,喜欢上了红高粱地里的那些“超世旷达、浪漫潇洒、敢爱敢恨、杀人放火后还痛骂狗娘养的王八蛋”,在1986年8月,张艺谋到解放军艺术学院以800元版税轻松跟莫言索要到了《红高粱》剧本的改编权。张艺谋当时“穿着件破汗衫,一条破劳动布裤子,赤脚穿着一双乡下农民用废轮胎胶布缝成的凉鞋,光溜溜、瘦而饱满的头,眼神忧郁,面容憔悴,耳朵坚挺,宛若铁皮剪就”,当他这副形象来到跟前,便一下子被莫言视为平安村里最熟悉不过的乡邻,两位艺术天才的联袂合作从此拉开序幕,开始了中国文学界和电影界的传奇。而正是“颠轿”、“野合”、“酿酒”、“抗日”等故事情节在兽性、人性和神性的成功改编,使这部影片在1988年获第38届西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故事片金熊奖。

  “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孝经·开宗明义章》。百善孝为先,这在莫言的老家高密是很有讲究的。虽然父亲在童年里对自己严厉得近乎残酷,从《透明的红萝卜》里可以影射出他对父亲这种管束的宣泄。但在现实生活里,莫言却是个孝顺的儿子,每年都回老家陪老人过年。文如其人,在散文《过去的年》里,莫言欢欣地追忆着童年时高密人过大年的快乐,缓缓叙说着一份包裹着感恩天地祖先和人性里孝道的传承:终于熬到了年除夕,这天下午,女人们带着女孩子在家包饺子,男人们带着男孩子去给祖先上坟。在吃饺子之前,晚辈们要给长辈磕头,而长辈们早已坐在炕上等待着了。我们在家堂轴子前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地报告着被磕者:给爷爷磕头,给奶奶磕头,给爹磕头,给娘磕头……长辈们在炕上响亮地说着:不用磕了,上炕吃饺子吧!晚辈们磕了头,长辈们照例要给一点磕头钱,一毛或是两毛,这已经让我们兴奋得想雀跃了……这是多么珍贵的述说啊,一个赤子,就是这样真诚地倾诉着对母土的无限眷恋和感恩……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三十年弹指而过,莫言一直植根于故土,吸收着高密厚重母土文化的滋养,用他文学的笔触“表现着中国人民的生活,表现着中国独特的文化和风情,站在人的角度上,一直描写着广泛意义上的人”。正是因了这种地区、种族、族群局限的超越,莫言用“魔幻现实主义将民间故事、历史和现代融为一体”,深深打动了评委,从而一跃成为诺奖中国籍作家第一人。这份盛誉是几十年来莫言笔耕不辍血汗的结晶,是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坛奏响的强大号角,是中国人的骄傲,更是他的故乡高密人的自豪。

 

电影《红高粱》拍摄地——高密东北乡孙家口古石桥 刘好忠供图


(编辑:单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