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视野]今天的粉丝,你了解吗?
从昔日横空出世的“追星族”到当下浩浩荡荡的粉丝团,从当初被动的个人崇拜到如今主动的集体狂欢,从昨天广受诟病到今日潜力无穷,粉丝已今非昔比,粉丝电影几成新宠,粉丝营销遍地开花,粉丝经济如火如荼……人们惊呼地球已经无法阻挡粉丝了!人类已经进入了粉丝时代!然而——
2012年3月24日 李宇春WhyMe深圳演唱会 三石映像-LuLu 摄
找到乔飞并没有想象中的难。
杨幂当红,这位杨幂粉丝团团长也几乎成了名人。微博里搜一下名字,没有找到他的实名注册,但蜜蜂(杨幂粉丝的通称)常常@他,让躲在“永不相弃”网名中的他很容易浮出微博“海面”。发一封私信过去,没多久就有了回复。于是,便有了与他线上以及线下的各种交流方式。记者没有感觉到设想中对方可能会有的对媒体的戒心,玉米(李宇春粉丝的通称)、庚饭(韩庚粉丝的通称)也是如此。
加了他的QQ,头像亮着,却总是隔许久才会有一条回复,原来记者恰巧赶上一个蜜蜂的大日子——杨幂主演的《大武当》次日零点首映。作为总管全国30多家分团的总团长,乔飞很忙。后来乔飞告诉记者,那日凌晨3点多,他们的活动才结束。
……
杨幂,微博粉丝人数19008081。
韩庚,微博粉丝人数14587815。
李宇春,微博粉丝人数2470704。
对于蜜蜂、玉米、庚饭来说,这个数字还仅仅占这些群体的一小部分。
迷恋、疯狂、失去自我……每当提到“粉丝”这个名词,许多标签似乎自动被贴到他们的身上。这一次,近距离地接触他们,是不是那些标签会被逐一印证?他们的言行是否也将成为那些标签的注脚?
看粉丝:
粉丝疯狂吗?
原因:喜欢你,没道理?
“你不喜欢偶像一定有其他喜欢的东西,NBA、旅游,等等,谁都有喜欢的东西。”乔飞说。
粉丝为什么对偶像着迷,即便从这种现象一出现就一直伴随着各种分析和解读,但在粉丝自己看来却简单得很,因为对他们来说,“粉”,与一般兴趣爱好并无两样。
玉米南希与乔飞的观点如出一辙,只是更为理性:“我觉得没有必要把粉丝这个群体特殊化,因为对我们来说,我们觉得这就是一个特殊爱好,就跟你爱打游戏、爱看球,执著地喜欢某个东西一样,只不过是喜欢的对象不同而已。”
“其实我觉得还挺幸运的,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一件事上,没有一点业余时间,这样即便你工作做得再好,所有的时间都被一份也许你不是特别喜欢的工作占满了,你不觉得人生也挺无趣吗?”乔飞的这种感觉,也许会让许多为粉丝迷恋偶像担忧的人释怀。
当然,除了作为兴趣爱好,喜欢偶像的理由有时也会很具体。
“80后”庚饭心雪从2008年便开始喜欢韩庚,那时韩庚还在韩国发展,是“韩国组合里唯一的中国人”。心雪坦承那时她并不哈韩,所以也一直没有留意过韩庚。但后来对韩庚的了解让心雪觉得他与众不同,“他虽然在韩国发展却不忘本,爱国思乡,有原则有底线地在那个很排华的国家活出了中国人的样子。尤其是有一次韩庚回国演出,后来在广州机场准备飞韩国,他拿手机对着机场的巨幅五星红旗拍了一张照片,后来有人问他为啥要拍国旗,他说那时候觉得国旗特别漂亮——这件事触动了我想要去了解这个男生。”
同样是“80后”,学经济专业的夜雨秋灯和几位年龄相仿的姑娘都是网络作家天下归元的“死忠”。当被问及“死忠”的原因时,她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回答:是文字魅力与人格魅力令她们对天下归元佩服得五体投地。夜雨秋灯介绍,最初她偶然进了潇湘书院,发现了桂圆(天下归元的昵称)的第一篇作品《燕倾天下》便特别折服。夜雨秋灯说,桂圆的作品折射出现实与人性,给了她关于生活、关于爱与抉择、关于友情等很多方面的思考与感悟。“她的《扶摇皇后》连载时,我刚好遇到了很大的挫折,她的作品给了我很大激励。她的作品,并非纯粹的言情小说。”
“她更多着墨于大背景下错综复杂的感情,有江山血火,有人心诡诈,有生死相随,还有一路奔行。我的确迷恋她的文字,她笔下的文字能带给我们力量,透过那些血色与凄厉的人性我们能看见爱与责任,让我明白就算现实森冷,也该有勇气去面对。我想这就是她文字的魅力所在,所以很敬佩她。”夜雨秋灯说。
动力:仅仅是喜欢?
2006年,张纪中版《神雕侠侣》热映,其中出演郭襄的演员在当时并不起眼。但乔飞说,那时他觉得郭襄这个角色演得挺好的。还在读高中的乔飞试图上网了解一下这个演技不错的姑娘时,却没搜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作为一个电脑迷,乔飞便突然想到要给杨幂建一个网站。“当时也没有想要做得多好多好,但可能因为是杨幂的第一个网站,建好后,好多也在搜索杨幂的人很容易就找到了,后来人越来越多,好多蜜蜂就自发地形成了一个组织,我作为创始人,也自然就慢慢地成为负责人了。”
后来,该网站拥有了一级域名。网站名字也从最初的杨幂影迷会改为“杨幂绿苑”,并与杨幂公司签署了合作合同,成为唯一授权的官方网站。拥有了其他粉丝团体所不能超越的正式性、官方性。这个网站也成了全国的蜜蜂借以交流和组织活动的核心平台。
乔飞除了藉此获得令无数蜜蜂羡慕的能与杨幂相熟的特权外,身上的担子也与日俱增。据他介绍,如今遍及全国的杨幂粉丝团共有30多个,光是有编号的QQ群就有100多个,作为总团长的他是协调杨幂公司与这些分团的重要中介。他不仅负责将从杨幂公司获得的杨幂每月活动安排信息发布给全国分团并组织相应活动,还要处理一些各地分团临时出现的问题。“比如说杨幂到活动现场了,但粉丝们没有办法进去,没有办法与杨幂公司取得联系,再比如录制《快乐大本营》,他们不知道去哪拿票,可能就需要我来协调。”当然,粉丝团常规性规约的拟定、组织落实,也基本由乔飞负责。这一切都是在线上便可完成,而北京的线下活动乔飞每每都会亲自组织。
“刚开始建网站肯定是对偶像的喜爱,但现在已经变成一种责任心了。我是这个组织的领导人,我就要把这件事做好。”当记者问他多年坚持不计回报地做这一切的动力是什么,乔飞如是回答,言语朴实坦诚。
形式:组织,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玉米从来都没有过组织,其实所谓的歌迷会、粉丝会,一般都有明星身边的人或公司来牵头。歌星在比赛时是最需要歌迷会和粉丝会的,因为需要投票,大家需要高度统一,但玉米那时没有成立组织,以后就更不会成立了。”南希介绍,玉米没有组织是基于两种原因:一方面与李宇春的态度有关,另一方面与粉丝构成有关。“因为玉米大多是由成年人构成的,这样的歌迷群体,不是你让他听谁的他就听谁、服谁,因此不太可能把这些成年人再组织起来了,而且也没有把大家组织起来的必要,我们做的事全部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交流中记者了解到,百度贴吧、QQ、微博等交流平台是粉丝集结的最主要阵地。大部分粉丝团都会同时用多种信息交流平台来完成不同诉求。而这其中,“组织”似乎并不必要。
从南希那里得知,成为玉米的门槛一般来说是买不买李宇春的专辑。在相对松散的玉米社群里,会有一些相对知名度较高的粉丝。成为知名粉丝的原因各异,比如拍视频很好,拍照片很好,做图很好等。而南希本人则是因为喜欢网络写作,网上宣传方面比较活跃,而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虽然当了七八年的粉丝团团长,乔飞却表示杨幂粉丝团没有特别严密的组织,也没有会费。乔飞说,每次活动其实并没有多复杂,无非是组织大家去看电影或者参加发布会等活动。“每次活动如果涉及费用,花多少蜜蜂自己交。比如电影35元,那每人就花35元买票就好了。如果杨幂到场,鲜花等礼物是肯定要买的,大家均摊,但每次每人负担的费用一般都在20元左右,最高也会控制在50元内。这样大家也没有什么经济负担。”乔飞说他们的粉丝团之所以没有过多的费用支出也主要是不想与钱扯上关系。“一旦和钱扯到一块,事情就变得很复杂,需要统计、公布,这要牵扯很多精力,而且常常会因为物价等问题出现偏差,很可能说不清楚。”
“每个粉丝来到这里都是为了杨幂,但是我希望他们来到这里以后,收获不只是看到杨幂,而是自己过得开心了,可能不是每个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但如果换一种方式,比如很疯狂,一定要交多少钱,买多少礼物,送吃的,鞠躬哈腰的,20岁时可能觉得很有成就感,但25岁时可能会觉得很‘脑残’。我就希望蜜蜂到25岁时也觉得我们当时做得挺好的。”乔飞说。
组织可以松散,但纪律要严明,这是乔飞这个团长所把握的。比如,因为杨幂粉丝年龄大约介于18岁至25岁之间,他们会要求18岁以下的孩子除非有家长陪同,否则不能参加活动;为避免活动风险不希望跨区参加活动,因此外地赶过来的粉丝一般不被接受;参加活动时要给记者让路,不能见到偶像就拼命挤,不许引起冲突;保持环境卫生;每次发活动通告时,如果涉及费用要写清收费标准;每次活动结束各地分团长要公布活动总结,等等。
相比之下,庚饭的组织似乎更系统。更为重要的是,庚饭内部似乎已经形成了有机的自产自销链条,使他们对偶像的支持有了合理的经济来源。自制各种偶像周边产品进行销售,获得利润以支持偶像,这样的“商业模式”已见成效。
至于粉丝团的活动支出,心雪特别认真地说,庚饭里有非常多非常多的上班族,她们都能自己赚钱了,所以庚饭组织活动的费用一般都是这一部分人拿出来的,学生粉丝一般会有集资上限,比如最多出30元、50元。“我们不允许‘学生饭’花太多时间和金钱在这些事情上,因为如果韩庚知道了会不开心!”
对韩庚的爱护是真正的支持,有感情、有分寸,面对韩庚,“只许看,不许摸”,“面对他的舞台,背对他的生活”,庚饭严禁在机场、后台贴近、触摸韩庚,也不允许探听、影响他的私人生活,必须尊重他,谁违背了会被严厉批评……这是心雪介绍的庚饭们的主张。
付出:粉丝成就电影?
2011年暑期档,杨幂主演的《孤岛惊魂》是一部400多万元的小投资电影,却一举换来9000万元的高票房。庚饭们使出浑身解数,精心准备贴心礼包、画册、贴纸等各种宣传品为韩庚主演的《大武生》奔走呼号的举动,让世人发出“人类都无法阻止粉丝带来的票房”的惊呼。从此,“粉丝电影”成为了新的热词。
粉丝群体如何成就这一切?
心雪介绍,《大武生》公映前后,各地的庚饭曾组织起来在当地进行宣传,没有什么统一领导,大家都是各自摸索着去做,好的经验会分享到贴吧、微博,各地再效仿、改进。她透露,在《大武生》的宣传中,其实庚饭组织已经很成熟了。先是在QQ群里讨论,然后按所需经费预算集资、准备资料。宣传品包括海报、贴纸、漫画等。资金比较宽裕的地方还会做小礼物,比如扇子、钥匙扣等。
记者会时庚饭也出力了,为了感激媒体的辛苦工作,他们准备了牛奶巧克力和面包,再加上其他跟韩庚相关的宣传礼物送给记者。
“韩庚拍戏时,庚饭会去剧组送礼物,那个才叫阵势!一般是准备一个小餐盒,里面有洗干净切好的四五种水果,还有各类小食品,都分放在一个个袋子里,一共得二三百份吧,直接送给全剧组,当然送给韩庚的是特大号礼包。”据心雪爆料,二三百份水果都是自己买来自己做的,姑娘们的小手都被果汁泡肿了。她还告诉记者,这样的活动都得一个“大组织”甚至几个“大组织”联合起来才能做,“这种‘大组织’就不是分地区的了,是比较早成立的论坛,影响力比较大,他们组织活动庚饭全体都会很支持”。
心雪为记者展示了他们去《大武生》剧组探班时准备的礼包:“水果不是随便挑的,以红色和黄色为主题,寓意祝愿《大武生》票房红红火火。配紫色葡萄,寓意红得发紫。350份水果,整整4个大箱子。姑娘们白天赶晚上赶,拼命赶了两天弄出来的。装礼物用的是印有韩庚卡通造型的手工订制帆布包,纸巾都精心挑选,庚饭已经是在雕琢艺术品了!”
而蜜蜂的行动相比之下似乎很简单,乔飞介绍说,那次活动并没有怎么策划和运作。只是《孤岛惊魂》是杨幂第一次大银幕,上映前,他们就与电影公司和影院取得联系,“当时电影发行公司也在找我们,希望得到粉丝的支持,双方一拍即合,我们还争取到了很多低价票,我们觉得也是好事,北京看了20多次,看完就没事了,只是大家没有经验,加上都是业余时间联系,因此组织粉丝团的过程比较费时,忙活了一个多月。”乔飞说他倒不认为粉丝提供了多大的帮助,“票房好应该有很多原因”。
收获:正能量?
曾有个庚饭说过一句话很触动心雪,她说:“喜欢韩庚前我总希望天上掉馅饼,喜欢韩庚后我只希望付出有回报。”
“韩庚对庚饭影响最大的不是长得有多帅、跳舞有多美,而是他让我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有了更朴实、更脚踏实地的理念。韩庚始终在传递一种正能量,哪怕是曾经非常悲苦的经历,哪怕哭到泪流满面,但是最后还是会被他影响着咬牙握拳说加油,说只要自己努力明天就会更好。喜欢韩庚以后我不爱抱怨周围的人和事了,觉得他面临那种逆境都能走出来,我们也可以,所以会告诉自己凡事要去努力!”这是心雪“粉”韩庚的收获。她还表示,支持韩庚让她认识了天南地北很多朋友,去看韩庚演唱会就像认亲大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是有道理的,喜欢韩庚的人性格里很多地方也相似。”
南希也表示,喜欢李宇春,不仅因为她唱歌好听,特别有舞台魅力,也因为从她的身上得到了很多正面的东西。“做其他的事可能也会开心,但做与她相关的事会特别开心。当了玉米以后认识了很多特别聊得来的朋友,很多女生在生活中也变成闺蜜,大家不仅都喜欢李宇春,还有许多共同之处,在一起就会很开心很愉快,就愿意为这种开心和愉快做点什么。”
如今南希正与大约80位玉米一起在做一个玉米自发创办的、以宣传李宇春音乐、报道其动态的电子杂志《LEE周刊》。南希强调,玉米是最自娱自乐的,做玉米不是要为李宇春付出什么,而是一定要觉得有趣好玩。“没有人需要你对李宇春付出什么,或者是含辛茹苦地做什么,人家不需要,这也不是歌迷应该做的事,也不要觉得我们是为偶像做什么,其实我们做的是为自己。”
以偶像的名义做公益,也是这些粉丝社群表达爱的方式之一。据了解,为庆祝李宇春23岁生日而发起的“玉米义工”,从2007年就开始举办走进敬老院儿童院、义务植树、无偿献血、捐物捐书、义卖义演、环保助学、关爱动物等公益活动。而在李宇春的支持和众多玉米的建议下,2006年中国红基会设立了我国第一个由歌迷捐设和命名的专项基金——“玉米爱心基金”。截至2011年,玉米爱心基金已突破800万。而这项基金已在汶川地震、玉树地震的振灾、救援、重建中有相应投入。而关注听障儿童的康复也成为这项基金的重要方向。乔飞介绍,蜜蜂也有如走进敬老院、关注流浪猫狗等公益活动的尝试。他们不仅希望以此提升偶像的形象,更希望使粉丝社群活动更加有意义。心雪说起庚饭的公益活动充满感激,“做慈善真的是韩庚一步一步带出来的。”以前为韩庚送生日礼物而集资,但是韩庚反复强调不要送礼物,做慈善就好了,后来就变成只做慈善,拿慈善当礼物。云南大旱,庚饭捐款近6位数,“5·12”地震时也捐赠颇丰。公益活动一般是“大组织”公开集资,账目是透明的,有专人记录,随时可以查阅。之后个人也会捐,捐的时候也不写自己名字,只写庚饭。
质疑:粉丝疯狂吗?
疯狂,是外界给粉丝最多的形容。而他们自己似乎从不受此干扰。
“即使我的目标是想和杨幂合影,也不会为此不顾一切,合了就合了,没合就等下一次。大部分粉丝都并不疯狂,只不过可能媒体希望我们很疯狂。”乔飞说。
乔飞提到,很多人在不了解情况,都以为粉丝对偶像的喜欢一定是很疯狂的,甚至暗恋,不然怎么会为他们做那么多事。“其实不是。好多人对偶像的支持都很简单,比如我就觉得她在这个剧里演得很棒,很欣赏她,能说是暗恋吗?只不过这个对象恰好是异性。情感分太多种了,这种喜欢很复杂。”
“其实你能看到的,出现在新闻中的粉丝都可以说是比较偏激的人。其实大部分都是正常人。”对此,乔飞坦言在没有接触记者时,也曾对记者有偏见,“我们利用周末时间自发组织一些公益活动,没有媒体注意,而一旦有一个疯狂的粉丝,就会马上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比如在机场接机,那个叫得最大声的总是能占据媒体报道的头条,说某明星的粉丝很疯狂,有人气有号召力,而其他大部分有组织、有纪律、很淡定的人好像没人看见。这种报道有时会把粉丝往坏的方向引导。”
“我觉得说粉丝疯狂常常是媒体的引导,就像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就一定是新闻。刘德华有几十万、几百万粉丝,出了个杨丽娟便铺天盖地报道。”南希与乔飞持类似的观点。
南希认为,当一个群体基数够大后,样本一定是多种多样的,其中一两个特例没有什么代表性。“就像在中国这个人口大国,每天都能在网上看到千奇百怪的人和事,有人据此说中国人就是这样,你肯定不高兴。看粉丝应看到这个群体的本质。”
听观点:
粉丝现象“无伤大雅”?
从西汉时期患重病仍不遵医嘱外出踢球结果不治身亡的狂热球迷项处,到将杜甫的诗集焚烧成灰加入膏蜜,每顿必饮以改换肚肠的唐代张籍;从梅兰芳拥有大量“梅党”,到邓丽君的歌迷成群;从小虎队无数拥趸,到小燕子万千宠爱,粉丝在中国社会由来已久也并未鲜见。
但历史上却从未有过如此无处不在并大规模集结成群的粉丝现象,同时,随着粉丝群体不断壮大,粉丝电影、粉丝阅读、粉丝营销、粉丝经济等新词层出不穷。“粉丝”一词被不断添加的后缀区分着它不断扩大的外延,也表征着粉丝现象从一种文化模式逐渐演化为经济动力,我们的社会从未像今天这样将目光聚焦于此。然而,除了经济潜力,也许更该聚焦的是应有的反思。
“他们通过我是谁的粉丝来告诉别人我是怎样一个人”
现任教于厦门大学,有着粉丝和学者双重身份的杨玲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对粉丝文化做过系统研究的学者。基于研究,她认为在当下社会里,粉丝身份实际上是他们建立自我认同的一种很重要的方式。
“实际上他们是通过我是谁的粉丝来告诉别人我是怎样一个人。这一点在超女粉丝里是比较明显的。”2005年为什么超女那么火,那是因为大家在那些不同的超女身上找到了自己的认同。比如玉米通过认同李宇春来展示自己的一种个人理想,以及在他们眼中,我们社会最缺乏的是什么。比如他们认为在李宇春身上有那种非常宝贵的人性的光芒,所以他们喜欢李宇春,在她身上投射了他们个人的理想、价值观。再如凉粉(张靓颖粉丝的通称),他们可能通过喜欢张靓颖在表达自己的价值观。这就是为什么2005年超女粉丝群争斗得厉害,一直在吵,就是因为我们现在是个很多元的时代,他们是通过认同超女来重新塑造价值观。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美学研究室副主任、研究员徐碧辉则认为,问题不在于粉丝本身,而在于我们这个社会。我们不能给他们提供更好的渠道或更好的选择,他们看到自己喜欢的明星常有一种认同感、归属感,因此他们的精神也就找到了安顿的地方。“问题在于,他们找到的安顿之所真的能安顿吗?这是一个好的安顿吗?”实际上,徐碧辉的这种焦虑应该可以代表许多学者以及公众对这个群体的行为所产生的焦虑。
“社会对这个问题理性不足,显得非常不成熟”
就粉丝现象,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员章建刚认为,这个社会对粉丝问题的认识缺乏理性。“粉丝本身的表达、对于偶像的态度理性不足,社会对这个现象也没有从一种积极的角度进行引导。因此使这个社会显得非常不成熟。”
在徐碧辉看来,总的来说,偶像崇拜一定程度上是我们整个社会信仰缺失、精神危机的表征。社会上许多人常常崇拜的是些莫名奇妙的对象,让人有时觉得整个社会的社会心理和审美趣味已经到了一种很恶俗的地步,以至于让人难以接受。以仅仅是靠模仿别人得到许多人追捧的小沈阳为例,他的走红一定意义上说明我们原创力的缺乏和对原创的不尊重。“中国向来不缺乏创造力,为什么这种模仿会大行其道,这说明我们的社会哪些地方出问题了,为什么原创的作品出不来?真正有价值的作品出不来?那些靠模仿甚至恶俗搞笑的表演走出来的年轻人,他们要当家立业的时候,怎么还能立起来?粉丝现象本身也不能说是多么严重的一种现象,但问题是我们现在很多人追捧的对象是上不了台面、拿不出手的。包括哈韩哈日中存在的一些庸俗不堪的倾向,流行文化运作所产生的效果很多确实很让人担忧,也值得反思。”
“不是谁来说要哪一种价值,而是大家要就价值问题进行讨论”
章建刚还认为,像超女及其粉丝现象这样的通俗文化活动,没什么太多可批评的,关键是事情本身是否使很多人的文化素养因此得到提高。正如人从生下来都是白丁,所有的文化积累都要在社会交往中不断提高。开始都是低水平的,就像小孩学字,一开始如果不从大、小、多、少这种简单的学起,他就不会有文化。但社会如果有阶梯,人们就可以顺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上走。所以社会就应该有许许多多不同高度的阶梯式机制,这样人们才能通过自己的生活,通过不经意的各种活动得到提高,那么社会就会变得更成熟、更理性。
“现代社会发展快,经济增长、财富积累的速度很快,一定会产生价值重估的趋势,这时候不是谁来说要哪一种价值,而是大家要就价值的问题进行讨论,不断调整传统的、既有的价值尺度,只有这样社会才能发展。多元本身是一种现实,但是多元的意见在讨论中会产生更多共识,越是多元越容易产生共识,因为人的社会生活确实对他人的存在和活动是有依赖的,不是简单的人和人之间是地狱,是利益冲突,所以我觉得多元是一种很好的现象,要争取多元,鼓励交往,鼓励对话,不同意见之间要讨论,争取形成更多的共识,这样社会会变得更团结,这才是目的。”章建刚说。
曾做过青年亚文化研究的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中文系副教授孟登迎觉得,现在偶像多元化,除了文艺界明星,商界精英也有很多粉丝,可能不一定是有才华,经济上的成功也是偶像崇拜的要素。这里应思考的是,不光青年人,其实成年人的核心价值观常常也是有些紊乱的,社会上“高富帅”、“白富美”等诉求也会影响年轻人。
在北京大学教授张颐武看来,粉丝现象是大众文化里的必然现象,大众文化就是靠很多偶像崇拜来实现的,这种崇拜方式与宗教崇拜有些相似,但又完全不同,很大程度上源于现代社会、商品社会、市场经济社会,人们对神的崇拜、宗教信仰往往很大程度被世俗关系淡化了,即便有信仰,往往也已程序化了,很难说什么样的信仰能给人的心灵彻底找到一个真正的归属。人总得有心灵上的寄托。粉丝往往在偶像、在他迷恋的事物上寄托了超越的感觉,因此粉丝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是为现世生活的平淡、压力和挑战提供超越的路径。张颐武认为,“度”是应该重视的一个关键点,只要不是极端、疯狂地迷恋,把握好度,就“无伤大雅”。
“我个人觉得不需要把这种现象问题化。在我看来可以把粉丝现象看成是一种问题,也可以看成是一种好的现象。这正表明我们的社会不再是以前那样一个大一统的社会,一切都是一种声音、一种价值观说了算,而是多元的、丰富的。”杨玲说。
(编辑:孙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