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年初至上海买画时,寄寓于城隍庙清朝同治年间开设之古香室笺扇庄楼上,生意萧索,故时常至邻近之花鸟市场写生,画艺增进。年长十七岁之画坛祭酒胡公寿偶见其花鸟画即器重赏识,后授之山水之法,并常与之合作,奖掖提携,时人称为“胡任合璧”,画名遂传。后伯年画名远胜公寿,然不忘前恩。胡氏斋名曰寄鹤轩,故任氏颜其斋曰倚鹤轩。
一九二三年秋,袁克文客寓沪上白克路(今凤阳路)侯在里,某夕,在寓所乃设宴款客,吴昌硕亦策杖而来,周瘦鹃此日亦受邀赴宴,袁遂介绍吴、周二人相识。吴问周之寓所安在,容日来拜。周亟谓不敢,小子当奉拜耳。吴冁然曰:“杜甫诗非有‘低头拜杜鹃’句乎?吾固当拜君也。”众宾客闻之粲然。后钱瘦铁为周氏刻“低头拜杜鹃”一印,边款云:“癸亥秋,瘦鹃过寒云庐,得晤安吉吴缶翁,翁引杜甫‘低头拜杜鹃’句以相戏。瘦鹃引为殊荣,属镌此印存之。梅花村舍主钱瘦铁并记。”然“臣甫低头拜杜鹃”,乃南宋汪元量诗句,似非杜甫也。
郑孝胥有斋名曰夜起龛,盖其每日凌晨三时必起,吟咏盘桓,至向午十一时必再小睡,自谓一日可当二日也。曾嘱郑午昌绘《夜起龛图》以纪之。因“夜起”二字难有恰当故实,一时不易着墨,故至郑氏卒后亦未落笔。
郑孝胥出生于福州官宦世家。咸丰十年(1860年),其父郑守廉(咸丰二年进士)挈眷归闽,途经苏州,舟泊胥门河岸。时其继室林氏怀孕,已适足月,遂产子于舟舱中。守廉即为子取名曰孝胥,字苏戡。
马相伯书宗北碑,兼参学苏东坡、赵子昂,晚年喜作楹联中堂大字,扇面、册页虽千金亦不书。某年沪上为开浚城河,遂鬻书助工,远近求者踵接。有僧人名培耕者求楹联,但须题上款“培耕大和尚”,马氏自幼笃信天主教,故不尊佛家,乃题“培耕先生”。及取件,僧培耕不悦,曰:“吾乃出家人,何得称先生?”马莞然而退还其润资。后有一商贾亦名培耕者来求书,遂将此联售与之,而以七折取其润资。
海上儿科名中医徐放(小圃),曾以数十金购得宋元人题王献之(传)《保母志》卷,其中有南宋词人姜夔(白石)小楷跋百余行;另购得清末释六舟旧藏怀素(传)绢本小草书《千字文》,遂名斋号曰素石山房。
女画家张红薇七十岁时,仍发黑齿洁,俨然四十余岁之人。其日常盥沐时必敷粉再三,可谓驻颜有术。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上海市市长吴国桢夫人黄卓群曾从其学画,故时人戏称张氏为“市母”。
一九三四年中秋,陈衍(石遗)姬人三十岁初度,门下诸弟子为文以贺。时陈氏寓苏州城南胭脂桥,是日置酒宴客,并书撰一联以赠姬人:“北地胭脂,恰住胭脂胜地。月华三五,重逢三五年华。”盖姬人北平籍,生日适值中秋(八月十五)也。
陈定山二十八岁始学画,教授者为吴徵(待秋),然当时并未举行拜师入门仪式,实有师生之名。吴氏授其山水由临学王原祁入手,熟习笔墨后,方可登宋元人之堂奥也。
徐澂(沅秋)《卓观斋脞录》云:“他山如蓬门女子,裙布钗荆;黄山如天仙化人,靓装艳服。他山如瓶花盆树,差堪寓目;黄山如牡丹、芍药千枝与玉树琼林互相照耀。他山如蔬食菜羹,萧然寒素;黄山如入五都之肆,左顾右盼,金碧辉映,但知为宝,莫指其名。他山如茅舍竹篱,自成村落;黄山如建章宫,万户千门,使入者迷其所向。他山如初搨《黄庭》,恰到好处;黄山如《岣嵝》古碑,钟鼎其字,虽笔笔耐人领会,而未许后人轻摹。他山之片石孤林,只如倪、黄小景;黄山则长松倚天,奇峰拔地,纯乎荆浩、关仝,大家风范。”
民国年间,海上有“画坛十姐妹”之称者:大姐鲍亚晖、二姐荣君立、三姐侯碧漪、四姐吴曼青、五姐雷佩芝、六姐周炼霞、七姐吴青霞、八姐周秀菊、九姐沈雁、十姐吴燕,以年龄长幼排次。
倪墨耕夫人薛芳(文华)乃海上风月场中著名之老鸨,曾秘设香巢于白克路,名噪一时。因体稍胖,故人称“薛大块头”。其在倪氏熏陶之下,亦略能丹青,尤擅将倪绘之佛像、花卉针绣入画,技可惊人。倪卒后,薛因得大病而皈依佛门,修行甚笃。其居室内悬一联曰:“黄冠流落依倪瓒,彤管芬芳拟薛涛。”此乃嵌名联,上联倪瓒,即喻倪氏;下联薛涛,乃薛氏自况也。
李秋君早年就读于上海县立务本女子学校,此乃国人所办第一所女子学校。一九一五年,秋君因病辍学半载而未参加毕业考试。该校创办人、校长吴畹九先生以其平时每次考试必名列前茅,遂特赠毕业证书。全校翕然,同学益以为荣。秋君居家养病时,乃习书画以悦身心,后从女名画家吴淑娟(杏芬)游,画艺益精。
一九三二年冬,吴昌硕逝世五年后安葬于杭州塘栖之超山,会葬之日,陆丹林曾作《苍老安葬超山感赋》七绝二首纪之:“宋梅古树屈蟠间,缶老风流一再攀。却与逋仙同返鹤,塘栖风景比孤山。”“孤山石像试重描,诸老题诗兴尚饶。傥有诗魂来月夜,万梅花里百杯浇。”陆氏平生作诗甚稀,且不无友人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