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乃正是极富诗人气质的当代油画家,他习惯于用诗人的心灵和画家的眼睛对待生活。虽然他经历了那些排斥艺术和毁灭心灵的岁月,但他的诗人气质始终不泯。
朱乃正的童年生活不乏传统文化气氛,他对书法的兴趣产生于学画之前。他对古代诗文、古代文人的抱负和旨趣的理解,随着他年岁的增长越来越深。在当代大陆美术界,他的书法造诣人所共知,有评者认为他在书法上四体兼善,而以行草最为出色。
数十年面对笔墨纸砚的另一结果,是他水墨画作品的“突然”问世。当然,那只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从1984年开始,他的水墨画作品连续在海内外许多城市展出。于是,在人们熟悉的“油画家朱乃正”、“书法家朱乃正”之后,又出现了“水墨画家朱乃正”。他自认为他作水墨画,是“以行云流水之姿,抒写胸中墨梦”。这个“墨梦”,几乎是所有中国文人共有的梦。它是超个性、非个人的。但这个“墨梦”必须学而知之,而且因后天认知途径之不同而呈现不同的形式。在朱乃正这里,这个梦具有沟通中西艺术观念的性质。
除了用欧洲传统画工具、材料和方法之外,朱乃正生活中处处可见的是传统中国文化的投影。无论是学识构成,还是性情趣味,他远比当代许多以文人画家自命的画家更接近传统意义的“文人”。他的生活和创作将使同时代的艺术家看到,中西两种类型的艺术,并不像许多理论断言的那样难以彼此接近和不可相互包容。
高旷清雄是朱乃正的艺术境界,也是朱乃正本人的精神气度,这源于他的先天禀赋和长期学养,也来自他学艺以来的人生际遇,而青海高原的自然与人文气象更使这种隐含的精神因素明朗化。他认为宏大的高原风物的体验、对话和吸收,也是对艺术家意志、气概的锤炼。
古代诗人对朱乃正似乎是亦师亦友的关系,那些诗人给他鼓励和指引,并促成他的某种文化气度。从屈原到苏轼,可感受其人生境界的转化,这使我为之欣然。
如果朱乃正在美术学院得到的技巧和知识之外,没有早年“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的心灵痛苦,没有他对古典诗文书法经由长期磨砺的领悟,他的绘画创作便不可能有今天的收获。这种收获可以借用朱乃正最为景仰的诗人苏轼的话来说,“浑然天成,粲然日新,已离画工之度数,而得诗人之清丽也”。
(水天中 美术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