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报]批评家“死了”吗?
事件一:近日,据称针对文艺批评存在的问题,殷双喜、孙振华、吴鸿等数位美术批评家提出《芜湖宣言》:提倡艺术批评的“低碳化”——用朴素的语言,回到艺术现场,回到艺术作品与艺术家本身;反对艺术批评的“高碳化”:也就是反对“大词化”、哲学化、“老外化”和翻译化的艺术批评写作风气。
事件二:2011年美国国家评论协会奖日前揭晓,好莱坞大导演马丁·斯科塞斯凭借个人首部3D电影《雨果·卡布里特》斩获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两项大奖,成为大赢家。设立于1908年的美国国家评论协会奖,由拥有一定电影知识的电影爱好者和专业人士投票评选,该奖项与广播影评人协会奖、金球奖并称为“奥斯卡三大风向标”,近年颁出的最佳影片《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和《老无所依》都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
对 读:两件大不同的事,凸显文艺批评共时性的异质存在。同样在今天,有人因批评的无力甚至痛呼批评家“死了”,有人却在感恩批评给予文艺的巨大力量。其实,文艺批评曾经有过的价值无人否定,但是,问题的实质在于,在如今这个“全民皆评”的时代,我们是否还需要文艺批评把以往的角色继续扮演下去?
正方 需要批评家
岂可放逐传统文艺批评?
日前有媒体在论及美国文艺批评时说,在日报还是媒体之冠的几十年前,百老汇一个戏的成败和当时纽约几家报纸第二天的评论有直接关系,制作人常会紧张得彻夜难眠,就等着看一早出来的报纸。反观当下中国文化环境中,传统文艺批评与文艺创作、文艺接受主体之间却生成了巨大的隔阂甚至真空。
通常人们将文艺批评与文艺创作并称为“车之双轮”或“鸟之双翼”,藉此来说明文艺批评之于文艺创作的重要性。而学院派批评以经多年淘洗早已体系完备的文艺理论做支撑,毋庸置疑是传统文艺批评的主体,并规约和引导着文艺创作,影响和启迪着受众的审美鉴赏。而在数字化时代新型媒体主导的多重语境中,传统文艺批评几乎不可动摇的特殊地位似已不复存在。大众化网络媒介通过改变批评主体而改变了文艺批评的话语建构。网络媒体、论坛、博客、微博……网络以运用空间的无限性和使用主体的低准入性特征,不断扩张和延展成为规模空前的信息互动平台,以媒介批评的方式打造出了“全民皆评”的大众文化趋势。传统文艺批评的阵地不断被抢占,直至濒临瓦解。
同时,在市场经济浪潮的冲击下,一切精神生产都被纳入到商业消费体系中。文艺作品的生产、传播、营销、消费等每个环节,都要在商业文化逻辑中进行。在这个商业产销链条上,观众作为文艺作品(精神产品)市场的终端消费者,被赋予了至高无上的“上帝”地位。于是,一定程度上左右着文艺创作的“上帝”便享受着来自艺术的生产者和营销者所呈上的殷勤。
原本受到权威文艺批评最大制衡的文艺创作今天对传统批评家们不再买账,而是转向更关注观众这个“上帝”的脸色。为讨好“上帝”,在生产环节,一些文艺作品常常委身于大众商业消费的感性特征,着力于用文艺“高雅”的外衣,包裹着作品中的暴力、色情等可怜“看点”。作品的真正文化意义一定程度上被商业本质与诉求公然拆解。而在销售环节,除通常要在网络里潜伏大量“水军”来做粗浅叫卖,文艺批评原本的权威性在艺术生产的“厂家”、艺术市场的操控者那里也具备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商业价值,于是,“红包批评”、“广告批评”、“噱头批评”、“酷评”等新形态的“伪文艺批评”由此滋生并日趋喧嚣。这样的“商机”下,无数专家走出书斋,宁愿被利益绑架着,去完成对浅薄文艺产品的文化资格认证与市场营销。丧失文艺批评价值标准和道德底线的批评家以理论的失职为代价,沦为这种特殊商业活动中的可悲掮客,使自己因此与传统文艺批评分道扬镳,也完成了学院批评的历史性分化——如果不是堕落的话。
在这样的批评环境中,进入公众视野的文艺作品几乎成了真正学院批评的盲点。经现实商业浪潮涤荡分流后的一部分学院批评主体,带着他们与生俱来的精英文化气质,以及他们笃志捍卫的文艺本体追求,是不屑于将纠结于世俗、庸俗甚至媚俗的文艺作品纳入到自己的评鉴范围的。即便他们因此在商业文化逻辑中被文艺创作和受众架空,客观上成就他们理论的高傲,也强化了他们理论的孤独。本应以其特有的理论基底与理性优势,烛照文艺创作的审美本质与精神之光的文艺批评,却在理论的孤岛上遥望着种种乱象,蚕食着文艺这块人类精神栖息之地。而另一部分充满学究习气、自说自话的标签式学院批评更是让人失望地不愿提及。难怪近年来“文艺批评集体失语”的责难不绝于耳,产生文艺批评有没有存在的必要的质疑,甚至有人绝望地直呼批评家“死了”。
然而,在全民皆评的众声喧哗中,媒介批评因其非专业性与大众情绪性而更多呈现为大众文化批评特点,难以完成文艺批评的功能;利益绑架之下的部分职业批评家因丧失了应有的精神品格而只会去写无益甚至误导的伪批评。这个时候,学院批评如若依然缺席,文艺创作便因难以获得批评对其文艺本体的观照与文艺精神的把持,而折翅难飞。如果文艺批评继续“死”下去,还有什么可以对创作主体来正向导引,还有什么可以来提升受众鉴赏水准继而又推动文艺创作。已死的不是批评抑或批评家,而是在市场浊流中迷失了方向或者拘囿于学术围城中难以自拔,把批评写作视为学术术语的简单堆砌,并自说自话一路到底的“批评家”。如果再继续放逐传统文艺批评对艺术创作和大众文化品位的引领、提升功能,也许我们要因此承受文化理想与信仰持续迷失的后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一切对文艺批评的批评与指责,一切“红包批评”泛滥、“酷评”与“砖家”盛行的怪现状,从某种意义上,也正是让我们对真正的文艺批评更加期待的理由。(煜凡)
(编辑: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