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JAZZ，你给长沙的夜晚带来了像Eddie一样永远不老的心跳，这古老的城市亦将永远不老！
我是在九月天心阁城楼下的一个Party上认识的文烽。Party是我的朋友《晨报周刊》主编龚晓跃私人办的。晓跃端着红酒杯朝一个正在弯腰调试音响的黑黑的身影唤了一声，然后跟我说，给你介绍一个朋友，文烽。黑黑的身影过来了，我于是朝他伸出手，这样就认识了晓跃颇为推崇的一位朋友。文烽闲聊了几句又去调音响，因这天晚上的Party，有长沙最好的民谣歌手老赵要演唱怀旧民谣。晓跃跟我说起文烽，说他是中国非常棒的鼓手，在北京和深圳都有工作室，去年回长沙办过一届爵士音乐周，今年又要办第二届，完全是个人投钱来办，不盈利，就是为长沙做爵士音乐的推广，每回都要贴上几十万元，真不容易。我听了肃然起敬。
晓跃以前在《新周刊》和《南方都市报》，从粤地回湘办《晨报周刊》后，成了长沙文化的一大推手。他办“晨报大讲堂”，邀请在国内外有影响力的公共知识分子如梁文道、刘瑜等来长沙讲学，在许多茶吧办读书活动，搅动湖湘沉寂的思想跟文化的静水起了醒觉的微澜。现在又来了一个文烽，以一人之力，推介在西方盛行但对长沙人来说未必那么熟悉的JAZZ，亦是同样让音乐的清风来吹动长沙人的头发跟衣角。都是办好事、善事、功德事。
文烽又过来和我们聊天。我问起了爵士音乐周的事，他说，就在下个月，10月9日开始，何老师有兴趣就来看吧。我说我一定要买票来看。他说那怎么行，何老师！又说起这次邀请了国际上几支有名的爵士乐队，以及国内最好的爵士歌手。“质量会比上一届要好。”文烽胖胖的，戴黑框眼镜，看上去非常憨厚，但表情非常生动。他让我加他的微博，“我打鼓，所以我的微博名叫‘鼓文烽’。”
我喜欢听爵士乐，虽然我并不大真正懂得。上世纪80年代我访问美国时就特地去了新奥尔良，那是美国爵士乐的发祥地，我在波旁街一栋最有名的古老的听爵士乐的大房子里席地而坐，听加了弱音器的小号就在我额头前吹奏。一百美元就听了半小时，很昂贵的享受。之后去了一家酒吧，在那里，一对中年美国夫妇在爵士乐的伴奏下婆娑起舞。再之后我独自站在密西西比河流入墨西哥湾的堤岸上，回头望着这座万家灯火的浸泡在爵士乐中的带有法国味的美国城市，心中是起了由音乐引起的伤高怀远。蓝色的夜，蓝色的JAZZ，让我一生记忆。
上世纪90年代末我在上海办刊物，时常去乌鲁木齐路上的“棉花俱乐部”，那是沪上有名的爵士酒吧。初次带我去的是做过DJ的上海美女作家棉棉。她喜欢那支乐队里的小号手，那年轻后生穿着背心跟牛仔裤，的确帅得惊心。但更帅的是他的小号，吹得人心思流连。我也去过几回和平饭店，这座黄浦江边殖民文化的标志性建筑里有一支老爵士乐队，成员年龄都在60岁以上，大多在解放前就在这里演奏爵士乐，无论新老上海，他们都是一道风景。比起“棉花俱乐部”来，他们的JAZZ更老派，亦更醇正。我坐在吧台上，摇动红酒，感觉的是时光倒流，今夕何夕。
我车里亦有几张爵士CD。有段时间喜欢听小野丽莎的《巴黎香颂》。她唱出了法国爵士的优雅，同时亦唱出了她气质中的野性。
这就是我的JAZZ往事。
新事是10月9日，文烽在电话里说给我留了两张3排的票。我说好，我带《芒果画报》的很棒的摄影师彭栋梁来，一定来！
国际（长沙）爵士音乐周的首场是由一支法国乐队演出的。这支乐队由人声、钢琴、小号、低音提琴、架子鼓组成，主唱是法兰西当红的年轻漂亮的爵士歌手Bianca Gallice，她唱《不上班真好》，还唱了《天堂电影院》里的插曲。她的爵士曲风得到过《JAZZ ART》《NIGHT JAZZ》等诸多著名爵士乐杂志的好评。她的演唱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当她谢幕之后在观众狂热的掌声中返场再唱的时候，观众都跟着节奏“High”了起来。文烽事后跟我说，他没料到这一次长沙的观众这么喜欢爵士音乐，根据办上一届音乐周的经验，他颇为保守地估计，这场演出顶多只有两三百位观众，但是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这样的互动，这样的High，有点出乎我的意外。”我同意他的说法，我也觉得有点出乎料想。我一直觉得长沙不是一个音乐格调很高的城市，这城市的音乐口味是市井热闹，并且非常乡土的。这天晚上的演出几次高潮时的气氛触动了我，使我觉得我对长沙在外来文化接受系统上的看法过于低估、过于保守。
爵士音乐周的演出总共5场，我只看了首场跟第三场。后一场是文烽叮嘱我一定要看的，“哦，非常棒的一支美国乐队。你看了就晓得。”我是怀着期待来看这一场的。可以说，我完全没有失望，甚至，比我料想的还要好。因为这支乐队里有一位了不起的JAZZ老顽童，他是被称为“爵士乐活化石”的赫赫有名的Eddie Gomez，70岁的人，在爵士乐坛活跃了40多年，非常传奇，两度获得格莱美最佳唱片奖，录制过200多张唱片，并发行个人专辑10余张。他一生与全世界上百位顶尖的爵士乐手合作过，威望极高。这场演出所有的高潮大部分都是因他而起。这支乐队的鼓手亦是不得了的人物，他叫Billy Drummond，也是文烽习鼓的师傅，他被称为“现代爵士鼓手引领者”，是一位黑人天才。有意思的是小号手是华人李晓川，很帅的后生，已然成为了中国爵士乐的领军级人物之一。同许多中国的音乐天才一样，他是华人世界的骄傲。
当然最迷人的还是老Eddie，风趣、幽默、天真，但每支曲子上他的演奏都极为投入，他是做到了人琴一体，整个表现出了JAZZ勾魂、暧昧、沉迷而又狂放的音乐特质。这场演出我也带了彭栋梁一起观看，他拍下了老Eddie演奏时的许多表情生动的精彩特写。
依然是在潮声般的掌声中返场，鞠躬退场之后又在观众呼喊老Eddie的名字之后再次返场。少女们上场献花，他亲吻少女，亲吻鲜花，并把花束高举过头顶。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们都到外头喝红酒跟咖啡，文烽走过来，说，世界上只有音乐是不要翻译的，谁都听得懂，几多好的音乐！
这是第三场演出，文烽不再低估长沙人对世界的领略能力。我亦是如此。
你好，JAZZ，你给长沙的夜晚带来了像Eddie一样永远不老的心跳，这古老的城市亦将永远不老！
(图片摄影 何立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