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的北京,在环境雅致的茶艺馆里,独坐品茗,看茶艺师摆呈各式茶具,教你如何“淋盖”、“闻香”,了解茶道中的一些说彩,这必定是很惬意的。倘若物换神移,这一系列的体验陡然发生在剧场里,你看到的变成了一场以“茶”为主题的杂技晚会,也许,一瞬间的错愕会把好奇写满你的脸,随后便会期待:杂技,如何表现茶文化?
近日,由成都军区战旗文工团杂技分团倾力打造的杂技主题晚会《茶》在北京中国剧院隆重上演,为建党90周年献礼。这也是今年5月中旬至7月总政在京举办全军优秀节剧目展演15台节剧目中唯一一台杂技晚会。历时5年创作剧本,自2008年投入排练至今,该晚会可谓久经磨练:2009年5月甫一推出,即获得第九届全军文艺汇演优秀剧目奖、晚会总导演奖一等奖等28个奖项;2010年4月至7月,进驻上海世博会演出188场,观众达30余万人次;此后又赴日本东京演出,让日本媒体大呼“震撼东瀛”。
然而,在中国传统美学中,“茶”毕竟是一个独特的存在。这不仅因为它作为一种饮食习惯融入到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之中,更因为它早已成为诠释生存哲学、寄托审美志趣的东方符号,诉说着一种别具韵味的生命体验。亦“茶”亦“道”,成了茶文化的独特表达。甚至,连担任编剧和总导演的中国杂协副主席、战旗文工团团长李西宁也觉得,茶和杂技几乎风马牛不相及,用杂技这种技术性较强、指向性较弱的艺术形式来诠释博大精深的传统茶文化、表现茶的意蕴绵长,是很有难度的挑战。难就难在杂技的技术具有限定性,却要去表达一种相对飘渺、以意会为重的茶道意境,要从哲学的高度切入,去彰显美,去抒发生命的感悟。像所有的艺术表达那样,语言成了让人又爱又恨的镣铐,也成就了美。
对茶,李西宁是有情结的。这不仅因为她在日常生活中以茶为伴,也因为知青时代曾在茶场度过的青春岁月。对李西宁来说,最初的情怀使她有了创作《茶》的渴望,而茶文化反而更像是她的一番际遇。机缘巧合,不吐不快。但纵观杂技的发展,其实不难发现,即便从单纯追求技巧走到重视审美包装、“技”“艺”并重乃至有了杂技主题晚会和杂技剧,这些探索往往有一个立足点,即杂技技巧。这就造成了一个颇为无奈又吊诡的局面:艺术表达常常不得不去适应技巧,而表达能较好驾驭语言的也只是那些场景性、剧情性较强的部分。如何从艺术表达的需要出发,去开发、丰富技巧语言,李西宁在《茶》中做了大胆的尝试。
用杂技诠释传统文化、用艺术的探索去呼应文艺创新的号召,这使杂技主题晚会《茶》在红色题材遍布的献礼作品中卓然独异。晚会共分“序·茶圣归来”“欢乐茶山”“超然茶禅”“雅致茶器”“百态茶馆”“茶马古道”“淡然茶境”和“尾·茶敬天地”8个章节。晚会一拉开帷幕,陆羽的《茶经》便在武术演员的鼓声中缓缓翻开,《敬茶歌》唱出一番茶思牵挂:“把清风沏成透明牵挂,把明月沏成金色年华……”那烟雨江南,欢乐茶山,杂技《花棍》《草帽》《跳绳》等向人们精彩呈现了采茶生产的欢快场面;一瓣心香,悠远梵音,奉茶比武,礼佛参禅,《对手技巧》《抖杠》融入了武术的元素,在惊险杂技里显出了“宝相庄严”;《滚灯》《单手顶》赋予了茶器的雅致造型,“百态茶馆”则把茶在百姓生活中的不同场景一一呈现,展现出茶的民间文化色彩。
在“欢乐茶山”中,很大众的花棍、草帽都被提炼为杂技的技巧,而“百态茶馆”中的茶艺表演,也由简单的民间技艺变成了杂技语言。《台圈》的“圈”成了茶壶的把,不规则的造型生发出了技巧的新难度。而“雅致茶器”、“淡然茶境”中的造型空间均有了很大的改变,使演员必须重新寻找平衡感和技巧点。其实,更让人惊奇的是,“茶马古道”中的历史文化积淀、“淡然茶境”中的余韵袅然,这些更像传统美学中“音之余绪”的“韵”,被《茶》以空间的律动具象化,显示出难得的审美张力。比如《绸调》中演员在飞转的绸带中辗转腾挪,《灯上芭蕾》展现出一种静和定到极致的“声音”、“余韵”,像极了一杯沸水初注、叶瓣慵懒舒张开了的铁观音茶。
李西宁坦言,为了在创作中精益求精,她不得不让自己不断做选择题:一是选择主体,确定了紧扣主题、突出主题的杂技节目;二是选择附体,确定了烘托、突出主体的艺术元素,使之成为彰显主题的点睛之笔。如“欢乐茶山”以《花棍》《跳绳》为主体,以舞蹈烘托茶山劳作的欢乐场景;“茶马古道”以《绸调》《椅子顶》为主体,以藏族等民族舞蹈烘托古老神秘的原生态氛围。这其中,艺术结构和艺术要素中预留的弹性空间,既给了作品一种东方式的“留白”,也为适应市场需求提供了丰富的可能性。
这是艺之道呢?还是商之道?此时也许已不再重要。对观众来说,今年的夏天似乎有一点点清爽、一点点好玩,以茶为饮,自古有之,以杂技出,难道不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