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今人统计,现在全国拥有“书法人口”数十万人,中央及省市县级书法家近六万人,号称“超过历朝历代,盛况空前”,故又闻有人以此欲誉辉煌云云。
欲誉辉煌,未尝不可,但以“书法人口”说事,恕难苟同。笔者以为,统计终归是个概数,参考可以,而由此率尔结论,却不显高明。因为说“盛况空前”,不过古今表面形貌(譬如大赛展览频频、场馆尊贵、场面热闹、剪彩级别、莅临人数、宣传声势等)的大致印象而已。刀刻木简之后的历朝历代,读书人都执用毛笔,那时的“书法人口”究竟多少?不知道对比数究竟多少,敢说超过那个数?即使在数量上貌似超过历朝历代,但考虑古今人口总数差别极大等因素,未必就古不及今。以清代乾隆盛世人口最多时计,乾隆五十五年全国人口总数为三亿零一百四十八万七千一百十五人,而现今称十三亿七千万,还是个保守数;抛去零头不算,十三亿比三亿,以远超十亿的数量优势出来的“书法人口”数,能做古今的科学比较吗?书法史上大师云蒸霞蔚的几个重要时期,人口总数都远远不及乾隆时期,更难与当今相比。所以,即使开玩笑地说说当今的“书法人口”比古代多,都没有意义。
再者,历史并不如烟,事实应该比所见所闻更加清楚。有幸著录的书法家,在任何一个时代,毕竟都是少数,那些因兵火灾害等湮殁于史的,虽然已经无法计数,但他们仍然是客观的历史存在。知道有不定数和未知数介乎其间,犹言超过历朝历代,恐怕自己心里都没底。
更何况,数量超多,等于质量(譬如书艺水平)高超吗?古代至近代都无有书法家协会,书艺水平也无需召开研讨会或者依据获奖次数、领导题词、宣传力度等判断高低。那些没有任何一级会员证,大约也不在乎包装炒作的“二王苏黄米蔡文董”,一样挥洒出了璀璨千秋的书法瑰宝。历史上大师级的艺术家皆非自我加冕,那时糊里糊涂的“书法人口”数中出脱多少成就卓著的大书法家,尽管其艺术和学术的轮廓清晰,因为需要时间历史的评定,也都得后人说了算。“史评留与后人书”,自古亦然。
为生存和仕途计,“李杜苏黄”未必不忙,未必都得进山坐禅才能写出好诗好书法。今人呢,未必都俗,都没有真正的风雅之心;只是迅速增长的“书法人口”中,能够小隐于市,潜心研艺,静养清修的人愈见少了。书法艺术的发展和辉煌,应该是我们这一代书法家坚持不懈的追求。那是比我们每一个书法家生命都更为久远的事业;责无旁贷,正好说明我们的肩负和担待。
其实,可以较量并“渺小”古人之处很多,譬如比展览大赛、出版物(包括品种和数量)、研讨会、书画界官爵、专家领导到场率,以及按爵标价的笔润等;胆儿大的,真有实力的,还可以站出来跟古人比试书艺水平、学识深浅,甚至涂抹速度、销售金额等,较量之后,谁要亮开嗓门喊一喊“古不及今”,笔者倒愿意洗耳恭听。
还是少一点浮躁心态吧。抬头望天,不敢言山高海阔。善待国艺是无需动辄跟古人玩数字游戏的。
(2010年9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