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 陈师曾

    近年来，中国艺术品市场异常火爆，艺术拍品屡创天价，而且成交记录还在不断刷新。但我们在为中国艺术品市场鼓掌欢呼的时候，应该清醒地认识到繁荣背后的隐忧：有些功勋卓著的画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或者说被这“畸形”的艺术市场边缘化了，陈师曾就是其中一位。

    陈师曾深受家学影响，从小浸淫于传统文化之中，耳濡目染，诗书画印，无一不精，倾一生之力终成画坛之翘楚。在改革浪潮席卷中国画坛的时候，涌现出了一大批西画的鼓吹手，贬低甚至否定中国画的声音此起彼伏。面对这股“矫枉过正”之风，陈师曾没有随波逐流，更没有妄自菲薄，他凭借深厚的传统文化积淀和过人的智慧冷静分析，书《文人画之价值》一文为文人画正名，进而提出“中国画进步论”，他在危难时刻力挽狂澜，不仅是一种挽救中国画命运的反抗和呐喊，更是一种气魄和责任。这位瘦弱的朽道人，坚毅而倔强地守护着中国传统艺术，但固守本土文化而不盲目排外，强调辩证性地吸收外来文化，其智慧的前瞻性和大师风范令人肃然起敬。

    然而天妒英才，大师不幸早逝，艺坛的一颗璀璨之星从此陨落，将其誉为“现代美术界第一人”的梁启超认为，师曾之死“殆甚于日本大地震”，吴昌硕更是挽题“朽者不朽”，但其作品在艺术市场上的表现却让我们愕然。在这个当代艺术家作品动辄几千万的年代里，这位画坛领袖的作品却一直在低位区徘徊。在《松柏高立图·篆书四言联》以逾4亿天价成交之时，不知当年以“画吾自画自合古，何必低首求同群”来激励齐白石的这位伯乐作何感想。陈师曾的早逝可能致使其艺术未能臻于大成，但我们不能因此就低估先生作品的艺术价值，更不能抹杀其在美术史上的地位。其作品在艺术市场上的疲软，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我们对历史的一种漠视。正如美术评论家郎绍君所指出的，“陈师曾与齐白石的山水花鸟在画法风格上相近，而且更具有文人气息，但在艺术市场上却遭到冷落，这是因为批评家、画家、收藏家在内的中国画坛，整体失去了良好的鉴赏力的结果”，而且他对这一奇怪的现象表示相当担忧。

    综观当今艺术品市场，的确开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繁荣局面，是历史发展使然也罢，是“资本运作”也罢，笔者对此未置可否。但是艺术品是千百年传统文化的积淀，是艺术家美学思想和审美情趣的结晶，不能如同股票、楼市一般粗暴操作，过分炒作可能造成价值认知缺失，人们所关注的不再是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不再是作品所蕴含的历史厚重感，而是赤裸裸的价格走向。艺术品投资市场掺杂了太多的贪婪和欲望，当艺术品开始成为一种金融投资工具，利益至上的思想如同病毒般迅速蔓延。不少收藏家、投资家“不买对的，只买贵的”，盲目跟风，缺乏理性分析，风险系数直线上升；艺术家的关注点也发生了转移，双眼紧盯价格走势图，盲目迎合投资商的需求，甚至亲自参与炒作，价格飙升便沾沾自喜，这种急功近利的心态对艺术的创作产生了很大的阻碍。

    仔细想来，随着经济的繁荣还会有更多的资本进入艺术品市场，这已经是历史的必然，我们没必要去抵触排斥，如何合理引导才是关键。首先，艺术界的鉴赏家、评论家有责任去引导艺术品投资的趋向，而不是随波逐流，要守住学术道德的底线。其次，收藏家要提高鉴赏水平，减少在艺术品投资上的盲目性和风险性。但要做到齐白石所说的“有眼应识真伪”可不是一件易事，艺术市场上很多负面新闻的报道，已经为收藏家敲响了警钟。现在造假者手段层出不穷，要想在艺术市场大浪里淘得真金，收藏家更要苦练内功，提高自身的鉴赏力。再次，国家应该制定更为有力的政策、行业标准等措施来监督和规范艺术市场的不法行为。当前艺术交易市场的不透明给暗箱操作提供了空间和可能，拍卖市场上的“假成交”造成艺术品价格的虚高，这在艺术圈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

    相关部门应该加大管理和处罚力度，为艺术市场创造一个诚信有序的交易环境，将中国艺术品市场推到良性发展的轨道上来。不可否认的是，中国艺术，尤其是当代艺术研究相对滞后，没有西方“梅摩指数”之类的科学估值系统，也没有成熟的艺术品投资顾问行业，更多的是靠经验，靠眼力，而且中国艺术市场缺乏科学性的投资理念指导，以上种种原因都会导致艺术品投资可持续发展举步维艰。目前收藏市场两极分化严重，以书画精品为主的高端市场频创佳绩，而普通艺术品却交易平平，而且短时间内难有起色。毋庸置疑，资产大鳄已经成为艺术市场的主角，试想当艺术品投资变成富人们的博弈，在这种零和游戏中，一旦市场受挫，冲击最大的仍然是中小收藏家，面临崩盘的是整个艺术品市场。

    在当今艺术市场繁荣而混乱的局面中，仿佛依稀可以看到那位为中国画命运摇旗呐喊者的身影。有些评论家将陈师曾归于最有价值的“洼地艺术家”之一，曾经的画坛翘楚竟落得如此田地，实在是有些悲剧色彩。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随着艺术品交易环境的改善和藏家鉴赏力的提高，一大批所谓的陈师曾式的“小名家”必然会受到艺术市场的重视，这座“失落的丰碑”将会重新傲然屹立于中国绘画大师之列。昔人已乘黄鹤去，我们在扼腕叹息之余，更多的是要还历史一个真相，还艺术市场一个公道，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