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听到一片叫好的声音,我更愿意听到观众们提出的意见和建议。”虽然尹俊在3月26日举行的“梅尚程荀”四大流派男旦专场演出中得到了很多观众的肯定,但他一直都很清醒,他说,如果因为自己是男旦演员而受到关注,把观众吸引到剧院来看戏,“可是戏不行的话,立刻就会见光死”,所以作为一个还在中国戏曲学院学习的大四学生,“勤奋”和“功”一直是他挂在嘴边的词。
尹俊一直认为乾旦相对坤旦而言并无多少优势,但无论是男性演员还是女性演员,最终在舞台上比的就是功夫和对戏的领悟。当然,这并不是他从一开始学戏就得出的。2000年,只有12岁的尹俊从山东威海进入了北京戏曲艺术职业学院京剧表演班学习旦角。他回忆说,受喜爱京剧的爷爷的影响,他也爱听戏。与爷爷不同的是尹俊对荀派艺术很是喜爱,荀派塑造的娇俏、泼辣的女性让他看着觉得爽快。为此,尹俊买了荀派名家孙毓敏的《红娘》唱段磁带和很多影像资料,跟着磁带模仿孙毓敏的唱腔。1999年,山东电视台正在放《好戏连台》,孙毓敏正好在《好戏连台》做嘉宾,尹俊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表达自己想学旦角表演的愿望,孙毓敏就让尹俊过去考试,没想到就通过了。这时的尹俊只有11岁。2000年,12岁的尹俊独自去北京上学,插班进入了北京戏曲职业学院京剧表演班,班里有30名学生,但是学习旦角的男生只有尹俊一个人,同时他也是北京戏曲职业学院招收的第一个男旦演员。
承受着整个学院关注的目光,尹俊有时感到自己是个异类,练功的时候,除了自己,其他都是女孩,而且还有很多老师单独给他授课。因为是插班进来,其他的学员都有一定的戏曲表演基础,相较而言,他就学得很慢。给他授课的老师对他都抱有很大的期许,看到他反复学了几天的动作还是做得不到位,言语中不免流露出着急的情绪,被老师骂过“笨”,有时候他也不免被敲打一番。然而,更难受的是,他还承受着一些不看好男旦传承的冷言冷语。他对自己说,别人把自己看成异类不要紧,关键是自己不把自己看成异类,要表演得令人感到舒服。为了这个目标,尹俊自己和自己较劲,“别人练一次的,我就练一万次。熟练了以后就不笨了。”
正是以这种毅力和信仰,尹俊熬过了最初的两年,也克服了练手眼身法时身为男性有点放不开的毛病。中国京剧史上,很多优秀的男旦演员创造和塑造了无数优美的舞台女性形象,他们能发现女性之美。尹俊说,可能自己目前还达不到前辈们的境界,他需要阅历来提升这方面的领悟力。他自己目前能做到的是“作为一个旦角演员,首先自己要坚信女性是美的”,其次结合戏来揣摩人物的心理。例如,他刚刚在长安大戏院表演的《红楼二尤》,唱、念白、身段都集中了荀派的特色,尤三姐骂贾琏时的激情、念白中加的很多语气化的词都有荀派风格。“嗯,他叫柳湘莲,倒是个侠情的男子。”他分析说,尤三姐年龄并不大,所以在这里表现的是一位少女对一名男子的思嫁心情,“一定是天真地想,这一形象与《战宛尘·思春》中的邹氏是完全不一样的”。
从一开始一上台就紧张、表演与平时相比打了五折,到现在一点一点地放开,尹俊说自己的每一点进步都是从演出中来的。他还记得,18岁在上海天蟾舞台举办第一个专场演出时,扮上装后,演员一般就不方便再上厕所,可他紧张得上了四五趟厕所,还在厕所里喊嗓子。所以他十分珍惜每一次上舞台的机会。刚刚在长安大戏院结束的演出中,他所用的服装是自己设计请人制作的。原先的服装是上身的衣服和下身的裙装分开,为了方便换装,尹俊把上下身的衣服连在一起,并在身后安装了一条拉链。还在前面加了一条四喜带和两条如意结。光是木樨园布料市场,尹俊就跑了4趟,最后,连卖布的老板都认识他了。他戴的古装发套也不是平常用的一顶就套上的头套,而是很久都没有人梳过的荀派特有留香头,梳上去和自己的真头发一样,尹俊说:“虽然费工夫,但这样表演起来,感觉更自然。这套服装的价格已经超过了演出的报酬,但这是值得的,也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尹俊说:“我们‘80后’的人要有‘80后’人的气质,要有朝气和活力,我自己也老在思考,怎么才能做好年轻人该做的事情,未来是要靠我们年轻人去引领的,在生活和学习中多锤炼自己的意志力。”也老有人问年轻的尹俊一个问题:演旦角,心理会不会扭曲。尹俊虽然很讨厌这样的问题,但他还是会耐心地回答,我只负责演台上的女人,不会在生活中演女人。他也不愿意谈自己在练功时候受过的苦,甚至在谈到练习筱派的翘功时,也是轻描淡写。男旦前辈宋长荣对他说的一席话令他记忆深刻:“我最讨厌你们年轻人说累了,说苦了,你们这么年轻就应该累点苦点”。尹俊说:“与学会了一个动作、一出戏得到的快乐比起来,苦和累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