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2008年北京奥运重大文化活动之一,中央芭蕾舞团创排的芭蕾舞剧《牡丹亭》日前在京上演。在广受好评的青春版昆曲《牡丹亭》之后,芭蕾舞剧《牡丹亭》将会给观众带来什么呢?日前,记者对该剧舞蹈编导费波进行了专访。
记者(以下简称“记”):我们知道,戏曲《牡丹亭》有几百年的历史,在观众中有着深厚的审美基础,尤其近几年来,青春版昆曲《牡丹亭》广受好评。那么,你将怎样用芭蕾表现《牡丹亭》呢?
费波(以下简称“费”):我不觉得自己是在诠释一个戏曲,我只是要表现《牡丹亭》里杜丽娘这样一个人物。在我的理解里,杜丽娘是一个古代的少女,是封建礼教氛围下的女性,她并不是一个戏曲人物。这样的人物形象,即使在今天,也是很值得塑造和探索的。我只是想用我最熟悉的方式、用肢体语言把一个女性的内心世界更真实、直接地表现出来。杜丽娘的可爱之处在于,她可以为一段梦中的爱情生而死、死而生。我总是问自己,她为什么会那样呢?在传统的表现中,含蓄是一个重要理念。但我想,含蓄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某一刻的爆发,对杜丽娘这样一个人物,我很希望她爆发,因此她同样很适合用芭蕾来表现。我强调芭蕾版《牡丹亭》并非表现戏曲,而是要表现一个中国女性,因为我不希望《牡丹亭》始终存在于对传统戏曲的依赖之中,它应该有自己全新的面貌。
记:在昆曲《牡丹亭》的文化接受背景下,你怎么理解舞蹈表现出来的韵味?
费:其实舞蹈也是很强调韵味的。你可以看到,这个剧的前半部分是很含蓄的。但舞蹈的韵味跟戏曲的韵味不一样。舞蹈强调身体的语言,它是需要节奏、动作和情感张力对比的,因此寻找爆发的可能非常重要。也许有人觉得,如果用中国舞来表现《牡丹亭》,戏曲的味道会做得很足,可能也很美。但我觉得,这可能只是对戏曲的翻版。芭蕾是唯美的艺术,用它来表现《牡丹亭》其实是对单一的戏曲韵味表现的突破。它打破了传统的“圆”的形式,用一种“直”的形式切入进去了。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的碰撞,也形成了自己的韵味和美感。
记:芭蕾版《牡丹亭》和昆曲版《牡丹亭》的特点分别是什么?
费:戏曲非常含蓄,非常程式化,用手眼身法步、用唱腔和念白来表现,很有传统的韵味。而芭蕾的美则在于它对身体条件的要求,以及它对空间的占有,它可以很漂亮地用形体去表现许多情感、情绪和情境。在这个剧里,我们有限地运用了昆曲唱腔、念白,并把它们融进了舞蹈的结构中,形成了芭蕾的独特韵味。我觉得,芭蕾版《牡丹亭》不是对西方芭蕾的复制,而是拥有中国舞神韵的某种糅合。尽管它也用了芭蕾的足尖动作,但它应该是中国文化背景和接受心理下的产物,反映的是中国人的情感表达方式和形体表达方式。在这个剧里,戏曲和芭蕾所造成的多元韵味是相互交织的。
记:你强调在情感发展中杜丽娘的“爆发”,但剧中似乎并没有多少芭蕾的“爆发性”动作,这对那些要求芭蕾浓度很高的观众来说,会不会是某种缺憾?
费:会的。但首先我想强调一点,这个剧主要不是为了让观众感受高难的芭蕾技巧,而是为了让观众感受故事和情感。坦白地讲,芭蕾舞里的确有很多高难的技巧动作,但我觉得,我要用最适合表现的动作,而不是要炫技。现在最重要的,是用芭蕾的语言来表达剧中人物的情感。
记:剧中你用了杜丽娘、昆曲丽娘、花神丽娘几个形象来表现杜丽娘,为什么用几个形象来表现这一个角色?
费:杜丽娘这个角色有很丰富的特点,就像多重人格,可以分出多个形象来。其中,可能一个是传统的,一个是现代的;一个是戏曲的,一个是芭蕾的;一个是东方的,一个是西方的。
记:我有一个印象,就是全剧充满了对比,包括不同形象、动作的对比,也包括整体意境的对比,甚至戏曲与芭蕾、东方与西方的对比,你对剧中的对比与碰撞如何理解?
费:应该说,对比与碰撞在剧中带有主题的意味。比如“引子”中,有昆曲丽娘,有花神丽娘,其实她们都是杜丽娘内心的另外一面,从一开始对立结构就建立起来了。人物塑造的过程也是其内心不同侧面的碰撞过程,其中反映了杜丽娘既克制自己又释放自己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