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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剧”缘何变“默剧”

时间:2012年11月30日来源:《人民日报》作者:颜妍

  在剧场看默剧《无形的桥》的演出,舞台空荡,灯光柔和,演员们脸上涂白,着白衣黒裤软底鞋,在舞台上收放自如,身体的每一个关节、脸上的每一道褶皱都在无声中诉说,这安静的演出、“沉默的诗人”让观众心里不时一软。

  默剧在国内更通俗的说法是“哑剧”。1983年首届央视春晚上王景愚表演的《吃鸡》,用夸张的形体语言表现和一只鸡的“较劲”,生动滑稽,博得全场喝彩,一下子在全国家喻户晓。哑剧在国内随之风行起来,上海的魏宗万、西安的王德顺都是当时有名的哑剧演员,很受热捧。哑剧创作的兴盛和观众反响的热烈,也促成了1994年国际哑剧盛会在中国的举行。不过,现在回过头去看,那时的哑剧过于强调动作的写实性和指示性,而想象性不足,一直在迎合、取悦观众,趋向于滑稽戏的路线,似乎哑剧就是模仿,模仿就是为了搞笑,如此一来,哑剧的艺术探索空间被大大地压缩了。难怪随着日后大众文化的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多元,哑剧在娱乐性上无法抗衡小品、相声等曲艺形式,日渐“落伍”了。

  从电视荧屏消失很久之后,借着都市小剧场演出的繁荣,现在国内的哑剧演出又多了起来。并且,无论是演出宣传还是剧作评论,都越来越倾向于用“默剧”的说法来取代“哑剧”。这种命名的策略,背后可以说是对一种艺术趣味的自觉捕捉。“默”取代“哑”,意味着不是“不能说”,而是“不说”。之前是想说而“不能说”,这种挤压和逼迫的情境极容易形成幽默滑稽的喜剧效果,但现在是端端正正地“不说”,默剧要在舞台上从容地构建自己沉默的世界了。

  如同这些年来艺术价值被不断挖掘的默片(无声电影),它是没有言语对话,但并不意味着它比有声电影欠缺,这种“没有”必然会以其他形式内容的“有”来加以平衡。它在缺少的同时多出来的那部分,或许正是它作为一门独立的艺术样式的本体所在。因此,默片也好,默剧也罢,正视这种“默”,其实是想把“默”所带来的艺术创造呈现出来。人们对“默”的重新关注,倒不全是怀旧使然,也是对今天影视剧市场太过热闹、太过嘈杂的一种反应。声光电,音像美,立体的再立体的,刺激的再刺激的,银幕上、剧场里人们想表达的东西在不断地累加、充盈、满溢,到处都是表面化的膨胀,而缺少“四两拨千斤”的轻盈与从容,缺少让人心里为之一软的艺术的“余韵”。

  当然,坚守艺术的本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前述那场《无形的桥》,虽是外国默剧艺术家编创,但是针对中国市场,在背景音乐中加入了古诗吟唱,在肢体语言上借鉴了民族舞蹈,这些元素增加了默剧的情节性和戏剧性,增加了它在形式上的语言成分,为的可能是适应剧场演出和白领观众的需要,多少有些权宜的意味。这些并不能代替对本体的艺术特质的挖掘。人们怀念默剧的,还是它对时空的浓缩与省略,对情感的看重与挖掘,对小人物的关注与表现,它以无声的方式唤醒我们心灵的听觉和感受力。这是它在世界范围内受到欢迎,尤其是受到孩童、聋哑人和自闭症患者喜欢的原因。

  所以,没必要和其他戏剧样式争“戏剧性”,正如没必要靠滑稽幽默来“说话”,默剧要做的是往内看,往里面找,挖掘自己本体的艺术潜能,像做手工活儿一样,怀着对艺术的耐心一点点打磨,磨出一份自己的味道来。默剧如此,哪一种艺术样式不是如此呢?


(编辑: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