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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人能把林兆华说清楚——当代剧场30年研讨会探讨林兆华导演艺术

时间:2012年10月17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高艳鸽

   “他们‘东张西望’,一只眼睛看到东方传统,一只眼睛看到西方成果,《绝对信号》是‘东张西望’的成功典范。

  林兆华一直在创造,当然有很多荒诞的创造,不是很成熟,但丝毫不损害一个导演的整体创作轨迹,他一直在冲锋不止,一直在向风车挑战。

  他的作品带领观众的不是演员本身,而是演员传达和表现出的人物的思想情感。”

  “做戏像是放烟火,一放完就完了,下次重新玩别的!”日前,著名戏剧导演林兆华在当代剧场30年研讨会上,打了一个美妙的比喻。这一天,距离他执导的《绝对信号》在北京人艺首演整整30年。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上,当众多戏剧从业者和评论家汇聚在一起,“玩”了一辈子戏剧的林兆华和他的戏剧就成为谈不完的话题。他们眼中的林兆华是什么样的?他们如何评价林兆华的导演艺术?他们和林兆华之间又有怎样的往事?

  《绝对信号》是“东张西望”的典范

  30年前,《绝对信号》不期然拉开中国小剧场戏剧的帷幕。在论坛上,经由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评论家们的回忆,拼接出了《绝对信号》诞生前后的往事。

  著名编剧过士行回忆,当年高行健拿着《绝对信号》的剧本找了20多个剧场,但没有一家感兴趣,最后林兆华接下了这个戏。“林兆华对剧本的感受力是很独特的,这种感受力让人觉得绝处逢生。”过士行说,他甚至还曾经鼓励林兆华应该写戏。“我写的《坏话一条街》,林兆华说里面要有一个神秘人,就因为加了这个神秘人,这戏才盘活了。”

  “《绝对信号》是中国戏剧改革的重要信号,是先锋运动的起步,林兆华在这条路上进行了30年如一日的探索。”戏剧理论家叶廷芳表示,当年,林兆华认为艺术应该多元化,戏剧只有一种风格是不够的。“他想改革的志向和高行健形成了完美的互动,他们互相学习,一起合作,实现了1加1大于2的效果,一起推出了《绝对信号》。”在叶廷芳看来,《绝对信号》运用了小剧场的形式,把同时性的空间概念运用到舞台上,引发了戏剧的改革。

  《绝对信号》出来后,林兆华汇入了全世界戏剧革新的大潮,即推倒“第四堵墙”。著名戏剧评论家童道明回忆:“这不仅是中国的事情,全世界都在这样做。当时俄罗斯莫斯科艺术剧院到北京来演的三部戏,都是没有‘第四堵墙’的。舞台上出现一个空间,给演员的表演带来了现代表演的可能性。”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有一个非常流行的口号——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童道明表示,《绝对信号》既是民族的,又是世界的,“西方现代派因素很明显”。在他看来,高行健和林兆华,对中国传统戏剧有很深的感情,同时,“他们‘东张西望’,一只眼睛看到东方传统,一只眼睛看到西方成果,《绝对信号》是‘东张西望’的成功典范”。

  “挑战风车!”

  有很多理论家一直在总结林兆华的艺术风格及其对戏剧的探索,但跟林兆华多次合作过的北京人艺国家一级舞美设计易立明表示,他们都没有把林兆华说清楚。他认为,林兆华的传统决不来自于中国戏曲和斯坦尼,而是来自西方的一个人——堂吉诃德,因为每次林兆华都对他说:挑战风车!“林兆华一直在创造,当然有很多荒诞的创造,不是很成熟,但丝毫不损害一个导演的整体创作轨迹,他一直在冲锋不止,一直在向风车挑战。”易立明说。他认为今天的青年戏剧家应该继承这种堂吉诃德精神,因为“观念的突变非常重要,会导致整个生态的变化”。

  2006年,由林兆华执导的改编自小说《白鹿原》的同名话剧在首都剧场上演,林兆华把“老腔”这种古老的民间说唱艺术搬到了舞台上。曾任空政话剧团团长的王贵当时问他,你是怎么找的这一帮唱戏班?林兆华只回答了一句话:“别人没法重复!”“把乡俗民情拿到舞台上是很好看的,发现了这个唱戏班,这个戏就有了,然后让演员去创造,这个戏就成了。”王贵说。30年来,他看了林兆华的很多戏,如今他用一句话总结“大导”的创作:“发现,创造,不重复。”“他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也不希望别人重复他。学‘大导’,就学这7个字吧。”

  林兆华在戏剧上创造奇迹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叶廷芳说:“有时候看剧本看10遍也不知道这戏要怎么表现出来,结果林兆华排出来了。”过士行认为林兆华最敏锐的时候是他的早期和中期,“他能够启发你的灵感,有特别奇特的想法,他发现戏剧的视角特别不一样”。

  林兆华想要的表演是什么样的?资深戏剧评论家解玺璋提出了“大导”最重要的关于表演的观念,即表演的双重结构。他解释:“这是林兆华创造的名词。最早在《绝对信号》的表演中这个词就出现了。就是当演员在舞台上表演时,他的‘演员我’和‘角色我’这两个‘我’是同时存在的,既在戏中是人物,又不在戏中不是人物。”这种模糊的状态解玺璋一直看不出来,直到林兆华执导的《建筑大师》演出时,他才顿悟。

  “大导”为什么想要这样的表演状态?解玺璋分析:“首先他需要演员在舞台上自己思考,一般演员上台后是完全投入的,但这是林兆华特别不想要的;其次是因为,如果演员可以思考,就能够在舞台上达到一个全然的自由,这是从戏曲借鉴来的,戏曲演员就是一种多元的演出状态。”所以解玺璋提出了一个观点:林兆华最重要的作品是演员。“他的作品带领观众的不是演员本身,而是演员传达和表现出的人物的思想情感。”

  “大导”有着与生俱来的勇敢

  排了几十年的戏,跟林兆华合作过的演员们很多。作为“大导”的“作品”,他们收获了什么?演员徐帆跟林兆华合作过9部戏。她第一次见林兆华,是上大学时看他排《田野,田野》,“当时很怕他,他永远很严肃”。第一次合作是排《阮玲玉》,徐帆称自己当时排戏的状态“一直很紧”,“‘大导’就提醒我不要那么紧,要按照自己的状态来,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我的东西都很简单,我想不了太多。”后来林兆华就让她观察提线木偶,给她讲解:“有时你在演人物,沉浸的时候像木偶在演戏,有时又要像提线的人。”这个直接的比方让徐帆恍然大悟。

  在北京人艺21年,演员何冰和林兆华一共合作了19部戏。“每次排戏,‘大导’拿一铃铛找一犄角旮旯喝茶。等你演了半天,准备喘口气抽支烟,他过来了,说你刚才那个地方怎么怎么,原来他都看见了。”林兆华的导演阐释永远是,“我们这个戏,台上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在何冰看来,林兆华看似什么都不给演员,但其实他对戏剧的建立在内心,“你要相信他塑造的空间和你自己的能力。舞台就像战场,没有拐棍,没有抓手,又非得上舞台,久而久之,内心会非常坚强,你会变得不再恐惧。他会在耳边告诉你,何冰,别怕,很安全,上吧。”

  林兆华给演员的另一个武器,就是充分利用舞台的假定性。何冰说:“只有林兆华告诉我,演戏是假的。”他从这句话中受益匪浅,“当你知道这事儿是假的,真的就出来了。情感是真的,人物关系是真的,表演的真诚是真的。”最近在跟濮存昕演出《天鹅之歌》《论烟草有害》时,何冰常跟濮存昕念叨,要跟“大导”继续把游戏做下去,因为还有个东西没学到:“大导”与生俱来的勇敢。“让我们跟着他慢慢排戏,慢慢做游戏,越来越勇敢”。


(编辑: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