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世纪70年代末期,书法热的大潮席卷神州影响寰宇以来,在海内外我接触过、教授过许多书法青年。马治权就是其中一个。几十年来,我亲眼看到:他虔诚认真地沉下去,从祖国书法传统的一点一滴学起,既研究书艺,又研究书理,更“书外求书”,全面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默默地笔耕不辍,步子走得是那样稳健,那样坚实,那样有力,以令人叹服的修养、才华、气质、艺术成就走在了中国书坛的前列。
很多年前,在陕西省机关职工书法展览上,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字。像当时许多青年朋友的字一样,有胆略有朝气,泼辣大胆,令人感奋,虽不成熟,但幸好没有染上追赶时髦的风习。他当时在省政协做文秘工作,还写过几篇引人注目的深沉而有锐气的文章。后来,他改做编辑工作,广泛地接触了文化艺术界的朋友,这时他更感兴趣的还是对书法艺术的追求。也就在这时,我和他的接触就比较多了,他每隔一月半月总要拿字来让我评价。我是目睹他一步步走出来的,他是属于对中华民族书法文化的发展有使命感,对书法传统执著追寻,努力寻找书法中自我的青年人。
他自赋诗说:“炎黄文化五千年,博大精深气为先。书道艺术其中娇,独具法则显渊源。虽无众色堪比画,却可与画相理连,虽无声音悦人耳,却可妙过丝竹喧……”对中国书法传统炽热的爱使这位陕北汉子如痴如醉。几十年来他每日坚持在工余早晚临池学书达四五个小时。一本帖他临过百遍仍不释手。上大学逢假期,为了静静地专心习字,他一个人挟着一大堆纸,几本字帖几册书论,躲到老家陕北的土窑洞里去练字、读书。热爱书法的青年中,像这样投入的人实在是不多。
在楷书中,他扎扎实实写过魏碑。《张玄墓志》、《张猛龙碑》、《郑文公碑》他都下过很大的工夫。从用笔、笔势、结字、字势一遍遍分析,一通通临摹,逐笔、逐字琢磨习写,以至于可以通篇背临。他还认认真真写过颜真卿的《勤礼碑》、《东方画赞碑》等帖。对颜真卿的笔法,他掌握得十分稳健、准确,对颜的雄豪之气,他也有比较透彻的了解,他更崇敬颜真卿的忠直刚烈。在沉入传统之后,他不满足于对古人的机械模拟,他在寻找自己的楷书面目。他苦苦地探索,企图将颜书、柳书、魏碑楷书的优点以自己的审美观综合取舍。他不断地试写,不断地从技巧入手寻找新的书法面目与新的书法境界。在无数次的失败之后,不协调的笔法逐渐统一了,不谨严的结字逐渐谨严凝重了,具有自己面目的字终于崭露眉目了。我珍视他的每一点成就,为他的创新感到高兴。楷书创新,多年来人们视为畏途,甚至有人以为今人再写也超不过王羲之、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等古代大家。我对此论颇有异议,我觉得古人有古人的高峰,但绝不是今人不可逾越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今人只要决心大、方法对、意识明确,一定能超越古人,创造今天的辉煌。
在行书研究上,他在临写王羲之、颜真卿诸帖之后,特别喜欢何子贞笔法多变笔势活泼的作品,对何子贞的《西园雅集图序》等作品更是爱不释手。由于他有了比较扎实的楷书基础,更有明确的求新意识与途径,所以写起行书进步也比较快。在楷书和行书过关后,马治权又开始浸淫隶书。他的隶书取法高古,下笔不俗。其中尤以《好大王》见长。《好大王》于清光绪初年出土今吉林省集安市。由于出土晚,清以前书家未能见到,所以马治权的隶书很快就有了自己的面目。他将《好大王》的遒古朴茂和早年临写颜真卿的沉着雄厚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于浑穆中有一点简散、于劲健中又流露着几分婀娜的隶书,看他的隶书,让人心生喜爱又多有肃然。
1994年上海《书法》杂志发表了他的既有“二王”笔法结体,又有颜、何某些笔法特点的行书对联;1995年《书法》和《中国书法》又对他分别作了专题介绍;2009年《书法》杂志又为他开了一年的专栏。《书法》杂志在国内书法界有较高的权威性和较大的影响,发表作品一向严格,在数年内连续对马治权的作品和他本人予以介绍,这不能不让人对他多年来苦学善悟的书道成就侧目,也为他的刻苦精神和持之以恒的毅力感动。
(作者为著名书法家,中国书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