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鸟 潘天寿
莲蓬蜻蜓 齐白石
2012年元旦,曾赴意大利罗马展出近3个月的超越传统——中国现代绘画大师展又在中国美术馆开幕,作为中意文化年的重要展览项目,此次回展既是对国内广大观众的汇报,也希望借此奉上新年的祝愿。
作为此次展览的题目,“超越传统”并不意味着否定千年的文化积累,而是心怀敬意,从此出发,在对前代艺术的继承和反抗中完成自己的创造——新的创造又总是蕴涵着传统,并不断扩大传统的张力和内涵。正如意大利艺术从古罗马艺术传统开始,在文艺复兴时期创造了具有现代人文精神的艺术高峰,又在对古典艺术体系的反思中走向当代一样;中国绘画也是在延续了近两千年的完整体系后,在19世纪和20世纪之交中国社会与文化的变迁中重新获得活力,开始了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努力探索,并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此次展出的任伯年、蒋兆和、齐白石、潘天寿、黄宾虹、李可染6位大师正是中国绘画走向现代的桥梁,他们是首先涉及现代性这一悄然发生的社会变革的艺术家,并逐渐为后世创立了中国现代艺术的基础。他们的艺术实践主要扎根于中国绘画传统的内部,有的吸取民间艺术的营养,有的受到西方艺术的影响,并积极吸收、巧妙转化,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独树一帜、开宗立派、各展风貌,不仅推进了艺术语言与风格的革新,更重要的是拓展了传统中国绘画的文化内涵,体现出时代变迁的鲜明特征。
在展览结构安排上,按照中国绘画的人物、花鸟、山水题材类型分为3个板块,正与西方古典绘画的人物、风景、静物三大主题相比应,从中既可以看到中西绘画在绘画母题选择上的相似与差异,也可以发现在相似母题背后的不同创作观念、语言特征和审美趣味;在3个板块中,每一板块均以两位大师构成一种比较与参照,既有绘画风格上的延承关系,也有各自面对时代性要求的独特创造;作品时间跨度从19世纪中后期到20世纪中后期,也正与西方现代艺术运动的发展阶段相暗合。
正是在这样的多重比较关系中,逐步展现大师们是如何对待自身传统、对待西方艺术的影响以及怎样勇于超越,以崭新的方式贴近时代,走向现代。第一部分人物画,包含了任伯年和蒋兆和的作品。此二人中,任伯年生活在中国封建皇权逐渐走向没落、西方文化开始传入的时期,他的艺术基于上海这个最早出现现代商业和国际贸易的城市,在创作中融入了市民生活中的蓬勃生气,其人物画是对现实生活风俗的写照和平凡生活的颂歌,其肖像画修正了传统中国画的技法,为城市中产阶级留影写真。与任伯年相比,蒋兆和生活在20世纪前半叶中国的战乱时期,他的艺术与时代变迁紧密结合,以直面人生的态度剖析现实的苦难,他吸收从西方传入中国的素描技法,以写实的精神实现对现实的批判与反思。
花鸟画部分是齐白石和潘天寿的作品。齐白石的长寿和多产,以及令人称奇的售出作品数目,使人们不禁将他与毕加索相比较。这位木匠出身的画家没有经过艺术学院的训练,却有观察事物的极高天赋,他的花鸟画以朴素的手法传达出对大自然的无限热爱和对万事万物生命力的赞美,昆虫、野草、水果和各种小动物等成为他作品中的标志性母题。作为“热爱自然的情感画家”他的平民情趣和人文气息不仅成为时代审美的标志,还使其具有了国际性的影响。与之相应的潘天寿则在中西绘画的理性比较中,自觉地拉开两者距离,保持中国绘画独立的民族风格,他将花鸟画与山水画相互结合,在画面组合中投射出强烈的现代结构意识和明确的秩序感,同时,他还是技法方面的革新者,以手代笔,在中国现代画坛可谓独树一帜。
在中国绘画中,最为重要的绘画主题为山水画,其重要性相当于西方的宗教艺术,在对自然山川的描绘中追求“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体现出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这一部分作品来自黄宾虹和李可染。黄宾虹的绘画题材虽然较为传统,但表现语言却是崭新而自由的,他重视笔墨这一独特的中国绘画语言,将其独立性和表现性发挥到极致,并以他长达80多年的绘画临习、写生、研究与创作实践的雄厚积累,以对传统的精深理解和独辟蹊径的道路为后人创造了一个传统继承与转化的光辉楷模。李可染对中国山水画的文化有着独特的理解,“中国画不讲‘风景’而讲‘山水’,在我们的观念中,山水、河山、江山就是祖国”,因此,他的山水画就是为国家的精神树碑立传。在山水写生实践中进一步融入西方绘画表现技法,开拓出一种现代东方表现性、写意的山水画新风,以人性化的手法塑造出新的中国气魄。
在19世纪到20世纪中国本土传统和西方文化碰撞与激荡的语境下,本次展览的6位大师都有自觉的策略性思考,他们深入传统同时反对保守,他们接受西方但是选择性吸收,他们艺术上的创新来自于语言的转换,更来自于思想的变革,并以深厚的学养和开放的胸怀面向变革时代的中国现实,即便是在动荡和困苦的生活条件下也不放弃艺术的理想,因此,他们的作品可以视为20世纪中国文化特征,也是中国艺术自身现代性的视觉文献。
一个世纪,6位画家,百幅名作演绎了中国绘画从传统走向现代的超越精神,呈现出在20世纪中国社会剧烈变革和中西文化碰撞的文化条件下中国绘画的探索与创新,这种在传承中创新,体现出时代发展的新气质与新特征。“超越传统”是新艺术的起点,也是艺术变革的过程,因此,它将指向未来,延展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