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说的主旋律创作,体现着一个时代的主流精神,在提振人心、凝聚共识、塑造民族精神方面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而历来受到重视,也产生了大量的优秀之作。以话剧为例,《丹心谱》、《于无声处》、《陈毅市长》、《商鞅》、《地质师》、《父亲》、《“厄尔尼诺”报告》、《黄土谣》等主旋律作品都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产生过广泛的影响。
但是近年来,主旋律题材话剧创作在受重视程度日增、调度各方人力物力进行创排、新作频出的同时,并未得到相应的观众认可和市场肯定。相反,对其手法陈旧、主题先行、说教味浓的指责一直存在。主旋律创作地位与作品分量不相称的尴尬状况,亟待总结与反思。
观念陈旧,创作形式僵化
主旋律题材话剧存在的最突出问题是创作观念滞后,忽视时代的发展变化,主题没有新意,创作形式僵化。或是以英雄模范人物为素材,排列好人好事,回避矛盾冲突;或是机械地照搬生活,只有“事”的罗列,不见“人”的性格、心理变化和成长历史;或是以报告文学的思维去展览事件,缺乏把生活转化为艺术品的艺术创造;或是语言激昂,豪言壮语满台,却在情感上与今天的观众十分隔膜,无法感人。
“怎么写”的问题再次成为焦点。《丽人行》、《霓虹灯下的哨兵》、《红色风暴》、《焦裕禄》等剧,都是以真人真事为素材创作的,都在观众中产生了很好的影响。为什么?就因为这些剧作写出了生活的真情,写活了人物,给观众留下了一份感动。要做到这一点,创作者没有深厚的生活基础,没有观察问题和认识生活的敏锐眼光,以及“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的激情,是不可能做到的。
此外,艺术创作一个可贵的品质就是在作品中展示自己独特的创造个性,这是主旋律题材话剧直奔主题的模式化创作所欠缺的。比如,前些年写改革和下岗工人的戏,不仅题材雷同,其情节安排和人物设置也有着惊人的相似——以一个家庭为背景,人物有父亲、儿子、女儿、女婿等,父亲不是“劳模”就是老英雄,女婿是变了“质”的坏人,儿子是变了“样”的好人。结尾时,改革者必然战胜反对派取得胜利,下岗工人经过一番奋斗,一切艰难也都迎刃而解。按说,这里不存在谁模仿谁、谁抄袭谁的问题,但是,这种内容和形式上的大同小异不免令人猜想:是现实生活太相似?还是作家认识简单化?抑或是非艺术性的干扰?创造性缘何丧失,值得深究。
思想狭隘,缺乏深度开掘
如果说,缺乏生活或对生活认识浮浅,是造成主旋律题材话剧创作缺乏时代特色的一个原因,那么,思想狭隘、深度开掘不足则是使其失落思想光辉的原因。
近年来,国内的话剧院团经常上演国外的剧作,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戏写得好——内容丰富,人物形象鲜明,能引发人们思考。而国内创作的剧作,不用说那些平庸之作,就是观众比较满意的作品,有时也缺乏深度和震撼人心的力度。原因在哪儿?我认为主要是创作者的思想认识有待锤炼,作品的深度开掘不足。而震撼力恰恰是由作者的思想认识产生的。如《萨勒姆的女巫》,在揭露、鞭挞神权的过程中,也拷问人性、拷问灵魂,普罗克托面对神权的压迫,痛苦地喊出“我已经把我的灵魂给了你们,你们就把我的名字留给我吧”时,那撕心裂肺的声音震撼着观众的心灵。这种对生活的开掘、对人性的深度描写,正是我们的一些作品所缺乏的。
急功近利,既“贫血”又“虚胖”
当下主旋律题材话剧“作品不少、好作品不多”,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急功近利的浮躁心态。这不仅直接影响到剧作家的创作,也影响到艺术院团和相关机构的决策。如果说有些剧作家的心态浮躁是与经济大潮的冲击和影视剧的影响有关,那么有些领导者的心态浮躁则与戏剧评奖的诱惑有关。
急功近利造成了创作环境的不正常,突出的表现是对剧作家的不重视。中国话剧缺少好作品,归根到底是缺少优秀的剧作家。尽管在舞台演出中导演、演员的艺术创造也很重要,但再好的导演也不可能在“朽木”上雕出“花”来,更不用说做“无米之炊”了。在戏剧创作中剧本是第一重要的,戏剧历史发展的每一步都是与优秀的剧作家的名字紧密联系着的,而优秀的剧作家又是与优秀作品联系在一起的。一谈到曹禺、郭沫若、田汉、老舍,人们头脑中立刻会闪现出《雷雨》、《蔡文姬》、《关汉卿》、《茶馆》等作品;谈到新时期戏剧的发展,我们也会想到苏叔阳的《丹心谱》、李龙云的《小井胡同》、刘锦云的《狗儿爷涅槃》、中杰英的《北京大爷》、杨利民的《地质师》、沈虹光的《同船共渡》、姚远的《商鞅》,等等。正是这些闪光的剧作支撑起话剧艺术的大厦,吸引和培养了无数的话剧观众。然而在今天,一些作家的创作思维常常受着非艺术因素的束缚与困扰,他们被当成工具使用,被迫写一些不熟悉的题材,追“节”赶“会”,进行“急就章”式的创作,不能很好地发挥自己的艺术才能,艺术质量也很难保证。
没有好作品,还要去争“奖”,怎么办?只好在舞台创作上“下功夫”——找名导演,不惜血本地搞大制作。由此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话剧作品内容的“贫血”和舞台演出形式的“虚胖”。实践证明,这种“舞台辉煌”是解决不了话剧创作所存在的根本问题的。
古人说:“言而无文,行之不远。”这里的“文”应是“言”的“脚”,只有长出“脚”来的“言”才能传之久远,才能产生广泛的影响。主旋律题材话剧创作也应该如此,要使它产生深远的影响,就必须让它长出“脚”来,这只“脚”就是作品的艺术性和创造性。不在创作观念和创作方法上创新、探索,不端正创作态度,不尊重艺术的客观规律,佳作无从而来,影响无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