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不多 胜在别致

——执导电视剧《父母爱情》感悟

□ 孔 笙（著名导演，执导电视剧《闯关东》《钢铁年代》《风车》《温州一家人》等）

　　生活无时无刻不在和所有人开玩笑，我们能否敏感察觉到其中悖谬和颠倒的谐趣成分，并且意识到其价值，或者说，我们会不会用幽默的眼光笑对各种阴差阳错，这取决于我们的智力。 ——孔 笙

　　电视剧《父母爱情》的主创希望通过这部作品，使一部分观众产生和父母聊聊他们故事的愿望，甚至是重新审视他们人生的历程，体会和体谅父母的艰辛。

　　我们每天都在追逐着花里胡哨的东西跑，跟着跟着就丢了，忘了我们本来准备好了要迎接什么，或者不经意间我们错过了什么。其实这也是我希望通过《父母爱情》传达的一种情感态度。

　　现实主义基础上的浪漫主义

　　这部戏从内容上说，是个建立在现实主义基础上的浪漫主义作品，这就带来了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如何把故事拍得像是那个现实主义的背景；二是如何把故事讲出浪漫主义的味道，这两个问题都是给我们的难题。

　　对时代感的还原方面，本剧前后40多年的跨度，浓缩了近半个世纪的历史掠影，我们所有内景全部按照1：1比例搭建，家中的每个物件都由美术组精心挑选，每个细节都禁得起拍特写，为求最高程度地还原年代质感，剧组走遍了整个山东半岛，最后在青岛找到了块面朝大海、没有现代建筑的地方搭建海军大院、营房。对于从青年演到老年的郭涛、梅婷、任帅、刘琳四位主人公，为了准确把握人物的年龄变化，剧组的化妆造型部门精心设计了让角色“慢慢老去”的化妆方法，定制了专用的头套，让演员可以在逼真的造型帮助下，有层次感地表现出角色的生命历程。这是创作人员找到还原人物心境的捷径。重点是我们如何保持一种历史的，同时又是与时俱进的心态，把我们的状态投注到故事发生的年代之中。办法是保持认真和审视。

　　父辈们生活的空间比现在更保守更传统，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是成家立业，齐家治国平天下，因此我们需要从需求看本质。这就好像我们现在讲的“剩女”或者“凤凰男”，产生这种历史性状态的根源是个人需求投射在历史背景中产生的差异。故事里的主人公刚好具备这样的差异化——他们对一个时代来说，是典型的，又是叛逆的，是普遍的，也是特殊的。在这种不追求戏剧的起承转合、跌宕曲折的“生活流”作品中，生活本身成为导演的戏剧力量，江德福与安杰的婚姻之所以有故事可讲，就在于正是那样一个政治的年代，才有可能令一个有情有调的“资产阶级”小姐和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土八路”结合，无论阶级成分还是生活习惯上的巨大差异，都令二人从结婚的那天起，就开始了相向而行的艰苦跋涉。

　　生存状态的差异是一个很大的现实问题，这就好比一个门槛，跨不过去，一切无从谈起，那么一旦跨过去之后，门槛后面是什么？是我们需要认真审视的东西。我认为是人性，也就是人的本性，无关家庭、教育程度、职业或者是政治面貌，主人公互相吸引的根源在于他们寻求到了这种本性。故事由此变得有趣，主题也就大起来了，我们有了足够的空间把人和人之间的东西讲清楚。

　　和现在快节奏的生活状态不一样，我们的父辈对事业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信仰，而我们的母辈则非常聪明地选择把重心偏向生活。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错综复杂的亲缘关系。这让故事很容易展开，也增加了故事的丰满状态。

　　我们躲不开造就了一代人的背景，尤其是在那个背景里充满了人情味的情况下。我们会看到那个为家庭妥协让步的人，通常是个女人。这一点上我要特别说明一下，女主人公安杰吸引人的关键就在于，她是一个知识女性，并且具备很强的反叛精神。因此在面对时代强加给她的诸多问题面前，她批判着承担的态度体现出了坚强和勇敢，并且将这种品质影响到了下一代，梅婷细腻生动的表演，在这部作品里很好地完成了这个角色。而安杰的大女儿，她具备着同样的坚强和叛逆，我认为这种精神状态也是推动着中华民族不断向前发展的动力之一。

　　我们需要在历史里返回头去了解我们的父辈母辈，这是对历史负责，更是对自己负责。希望通过这部作品，能使一部分观众产生和父母聊聊他们故事的愿望，甚至是重新审视他们人生的历程，体会和体谅父母的艰辛。孝道是中华民族文化的根源，这是我们走到哪里都无法改变和突破的现实。

　　生活里充满了诙谐和智慧

　　在“载道”负担沉重的传统中，我们习惯了拿“思想性”、“主题”之类的东西来先行性地框定一部作品，所以当《父母爱情》摆在我们面前时，它的不放大矛盾，不制造苦难，不追求“载道”，呈现出的一种也许有悖戏剧规律但是无损观剧快感的谓之“治愈”的独特品格，就成了这个故事最开始吸引我的地方。

　　大众题材之所以“大众”，就在于这些题材能唤起最广泛的共鸣，这样的群众基础对于一部作品来说，是非常宝贵的，所以在创作时，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怎样在艺术风格上把题材中的这种喜闻乐见进一步发扬。一对夫妻几十年的婚姻历程，男主角是农民出身的军官，女主角是资本家的小姐，从取材立意和人物设定来说，《父母爱情》虽然给人惊喜不多，但是胜在风格别致。我们的做法是，以一种非常轻松的方式去讲述家庭伦理关系，仰仗生活无所不在的素材馈赠及生动流畅的谐趣叙事，去发现那些让人置身于尴尬境地，但最终都可以脱困的意外因素，引导观众去体会生活本身的幽默：夫妻、姑嫂、亲子、婆媳、邻里……之间的冲突和烦恼，这个家庭样样都有，谁也不能要求他们免俗，但再怎么样，那都是“人民内部的矛盾”，本剧的重点不在这些“家斗”，而是在非常好玩的这么一家人，如何吵着、笑着、欣欣向荣地度过了几十年。

　　这桩时代特征无比显著的婚姻，在跨过那个较为严苛的政治环境时，在幽默、喜悦地看待命运“摆布”的品格下，最终如释重负，与新的历史环境又继续产生勾连，而参与了他们几十年爱情故事制造的时代洪流，也被宽容地看待。

　　生活无时无刻不在和所有人开玩笑，我们能否敏感察觉到其中悖谬和颠倒的谐趣成分，并且意识到其价值，或者说，我们会不会用幽默的眼光笑对各种阴差阳错，这取决于我们的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