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血的赞歌
——访94岁老兵、“冰雕连”重组首任副连长王永和
作者：毛江凡、王健根 编辑：李滇敏、罗翠兰
16岁参军，经历大小战斗上百次，留下了满身伤痕，他血洒疆场、九死一生；
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炮火纷飞的战场上，他冲锋陷阵、战功累累；
和平年代退役回地方，数十年如一日，奋战在最艰苦的生产一线，他扎根基层、俯首奉献；
60多年,深藏赫赫战功，不忘初心，淡泊名利，他用永恒的信仰，恪守毕生忠诚，他用朴实纯粹，书写了一位英雄别样的人生。
他就是94岁老兵、长津湖战役“冰雕连”重组首任副连长王永和。
深藏功与名
“我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和牺牲的战友比，我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进入雨水节气，连日的低温、大风、冷雨，让王永和老人颇感不适，最要命的是那双老寒腿，虽然裹着特制的棉套，但时不时袭来的钻心的痛，还是让他坐卧不宁。
因为在长津湖战役中被严重冻伤，落下了一辈子挥之不去的伤病，这一痛就是72年。
从床头到餐桌的距离只有6米，但王永和已经许久没能坐到餐桌旁吃饭了。春节前，他被凳子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背部挫伤，住院治疗。伤未好全，又患上了带状疱疹，整个春节期间几乎都待在医院。前两天病情好些，才出院返家。
王永和的家，在上饶市信州区河东巷原地区粮食局宿舍区，一栋上世纪80年代初建的老房子里。老楼4层高，破败陈旧。王永和的家在顶层，90余平方米。屋内陈设简陋，水泥地板上涂的是红油漆。屋面墙角有渗漏的痕迹。
最困难的是没有电梯。王永和的儿子王志宏说：“因为身体原因，父亲除了生病住院等特殊情况，已经8年没有下过楼了。”
2月19日上午，得知我们来访，王老从病榻上起身，和我们打招呼。王志宏告诉我，今天父亲的精神状态不错，有人来看他，他高兴。
94岁老兵、76载党龄、64年深藏功名，在与王永和这位跨越两个世纪、历经百场战斗、见证共和国崛起与复兴的老人的交谈中，我们仿佛置身于烽火硝烟、焦土裹身、横刀敌阵的搏杀疆场。然而，更令我们心灵震撼的却是他那身残志坚、俯首奉献、初心拳拳的共产党员的赤子情怀。
之前，王永和的英雄事迹在当地鲜为人知。
2020年10月25日，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为了纪念这一特殊日子，以传承红色文化为己任的上饶市林和顺博物馆，举办了一场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专题展览，吸引了众多市民、学生前来参观。
馆长刘智勇的心情一直都平静不下来，如果能找到健在的志愿军老战士，让他们亲临现场重温抗美援朝的烽火岁月，畅谈保家卫国、浴血奋战的切身感受，岂不是更生动更有教育意义？于是，他在自己的朋友圈发信息求助，希望收集到这方面有价值的信息。
很快，有网友提供了一条信息：上饶原地区粮食局宿舍曾经住着一位志愿军老战士。刘智勇如获至宝，立即前往寻访，终于找到了因双腿冻疾缠身、已多年未曾下过楼的王永和。
刘智勇说：“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邻居眼中‘腿脚不便’的老人家，是个身经百战的新四军老战士、志愿军长津湖战役‘冰雕连’重新组建时的首任副连长。”
王永和，1928年6月出生在江苏省东台县三仓区夏灶村一个农民家庭。他是母亲生育的第六个孩子。因为家庭贫困，5个哥哥姐姐都夭折了。从10岁开始，王永和被迫到地主家放牛。
在他12岁那一年，新四军东进，揭开了东台人民在共产党领导下坚决抗日的新篇章。王永和所在的三仓是苏中抗日根据地的军事指挥、政治、文化中心。1941年初，新四军一师师长粟裕率部驻扎在这里，历时4年之久。
在进步青年的影响下，王永和为新四军站岗、送信、查路条……1944年10月，他便追随新四军部队在东台、高邮、泰州一带风餐露宿，昼袭日伪军、夜端敌炮楼，正式成为穿梭在抗日战争烽火硝烟中的新四军苏中军区东台独立团战士。
1946年5月，18岁的王永和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血染孟良崮
“我带着战士们猛打猛冲，打完仗感觉左腿裤筒湿漉漉的，一看，左腿已经被打穿了”
1946年6月，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即解放战争爆发，国民党以30万军队围攻中原解放区，并发动了全面进攻。王永和所在部队改编为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二师六团，他先后参加了苏中战役、宿北战役、莱芜战役、豫东战役、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和解放上海等战斗。
由于王永和作战勇敢，成绩突出，先后荣立一等功和大功、小功各1次，并提升为班长、排长、副连长等职。
在参与的数以百计的战斗中，究竟负过几次伤，流过多少血，他已记不清。但第一次负伤的情景，他仍记忆犹新，在他的档案里也有清晰的记载。
那是1947年5月13日，孟良崮战役打响。王永和所在的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与兄弟部队协同作战，但国民党整编74师依托有利地形和强大火力，拼死顽抗，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关键时刻，华野将士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前赴后继，对整编74师阵地发起潮水般冲锋。
王永和所在连队担任主攻任务，作为班长的他，带领战士们只顾猛打猛冲，直至第二天战斗结束，他才感觉左腿裤筒湿漉漉的，原来敌人的子弹在他的左大腿上打了个贯通伤，鲜血早已浸透了整个裤腿……
而在淮海战役中的一次重伤，险些让王永和牺牲在战场上。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6天的时间，王永和所在的华东野战军，在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谭震林组成的淮海战役总前委的统一指挥下，在碾子庄圩地区歼灭国民党黄百韬兵团约10万人。
随后，在11月23日，华东、中原两大野战军并肩作战，经过阻击、包围、歼灭三个阶段的浴血奋战，在双堆集战役中歼灭了国民党精锐部队黄维兵团。就是在这场战役里，担任排长的王永和在侦察敌情时，被敌人的狙击手盯上，一发子弹穿透了王永和的右肩部，鲜血汩汩直流。
经救治，王永和的命被抢了回来。伤未痊愈，又随部队南下参加解放上海的战斗，成了被国人传颂的霓虹灯下的哨兵。此时，他作为20军59师177团1营排长，由于行军作战劳苦，旧伤复发，肺部严重感染，医生截下他的两根肋骨，切去三分之一的肺，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在采访中，说起自己负伤的经过，王永和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轻描淡写。
鏖战长津湖
“我亲眼看见战友们一个个被冻成了冰雕，那个惨烈啊，我哭得眼泪都冻成了冰条……”
2021年国庆期间，《长津湖》上映，王永和被抬着下楼，在家人的陪同下，坐轮椅到影院看了这部电影。“我亲身经历的抗美援朝战争，比电影里还要残酷。”作为长津湖战役的参与者与见证者，电影也勾起了老人对牺牲战友的深切怀念和深深回忆，那些气壮山河、铁血忠魂的往事，也在他的讲述中重新浮现在眼前。
新中国成立后，党中央开始着手解决台湾问题。1950年11月初，肩负着渡海作战、解放台湾使命的华野第九兵团正在东南沿海进行临战训练，突然接到党中央的急调令，入朝担负东线作战任务。由于战情紧急，第九兵团来不及换装，战士们仅穿着南方的冬装和普通布鞋便入朝作战了。迎接他们的不仅是武装到牙齿的美军，还有恶劣的天气。
此时的王永和，担任华东野战军第九兵团20军59师177团1营通信参谋。他不顾自己的伤病，坚决要求紧随部队入朝参战。
1950年11月7日，改番号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的王永和所在部队，入朝后迅速开赴长津湖地区。为了达成战役的突袭目的，近15万志愿军官兵翻山越岭，隐蔽接近敌人，衣着单薄只能裹着被单行军，靠一把炒面一把积雪充饥，到后来只剩下似钢铁般硬的土豆了。
指战员们昼伏夜行，严密伪装，忍着酷寒、饥饿、疲劳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地和树林中连续行军，悄无声息地抵达预定战场，并通过大范围的穿插迂回包抄，将美军陆战第一师和第七步兵师截为5段，形成分割围歼的有利态势……这便是著名的长津湖战役。
始料未及的是，号称朝鲜屋脊的长津湖地区，海拔在1000至2000米之间，比周边地区更加寒冷，环境极为恶劣。
为了将美军全歼于长津湖地区，志愿军第九兵团已经安排了一支队伍埋伏在通往水门桥的死鹰岭两个高地，只要撤退的美军一出现，就会给他们致命一击。由于天气实在太冷，本该在11月25日发起进攻的志愿军第九兵团，进攻时间不得不向后推迟两天，于27日发起总攻。
王永和回忆说：“为了不打草惊蛇，将士们要在雪地里趴三天三夜，我和战友大多是南方人，根本不知道零下40℃，在没有穿棉衣的情况下，意味着什么？”
28日凌晨1时许，王永和所在177团1营突然发起攻击，给美军陆战7团2营F连在北侧的3排致命打击，几分钟歼敌15人，打伤9人，敌人被迫撤退到第二道防线。当晚，王永和同战友们再次发起猛烈攻击，突破了美军的防线……双方打得非常惨烈。
29日夜间，王永和所在团再次组织向美军德洞山阵地发起攻击。8个小时决战下来，177团2营和3营伤亡惨重。美军陆战7团A连和B连趁机组织向德洞山南面的死鹰岭反击。
当第三天冲锋号吹响时，才发现之前潜伏在山口负责堵截美军从死鹰岭逃窜的数百名干部战士再也没有爬起来，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呼吸，全部冻死在阵地上。
只见他们一排排俯卧在零下40℃的雪地上，端着冲锋枪、握着手榴弹，保持着整齐的战斗队形和姿态，仿佛是跃然而起的“冰雕”群像……这就是“冰雕连”。他们的番号分别是：志愿军20军59师177团6连、60师180团2连和27军81师242团5连。从此，“冰雕连”成为一座精神丰碑，被载入了军史。
当时，作为营参谋，在无线电经常要屏蔽的情况下，王永和负责营部与连队之间的上传下达，常常是靠双腿来回奔跑，有的地方积雪齐腰深，即使有1.78米的个头，也是步履维艰。而由于军情紧急，有时一天需要来回奔跑100来里。
在一次传达指示返回的路上，因为饥寒交迫，王永和晕倒在积雪里，好在被战友及时发现、救治，才幸免于难，但他的双腿被严重冻伤，成了永远无法治愈、折磨他一生的顽疾。
“冰雕连”——177团6连作为他所在营部连队，经常要通讯联络见面，那些指战员他都很熟悉。而被冻成冰雕的129位指战员中，就有和他同时参军的表弟和同村老乡——一位年轻的排长。王永和还记得，6连一位名叫宋阿毛的烈士写下了这样的遗书：“我是一名光荣的志愿军战士，冰雪啊！我决不屈服于你，哪怕是冻死，我也要高傲地耸立在我的阵地上！”
王永和说，当他和战友们赶到6连所在的山口，看到一排排战友被冻成冰雕的惨烈景象，他禁不住放声大哭，“连黄疸都哭出来了，眼泪在我脸上冻成了冰条”。
后来，骄横的美军上将李奇微知道了这件事情，在办公桌上写下了一行大字：“向中国军人致敬！”英国陆军元帅、军事家蒙哥马利闻听此事，用非常坚定的口气告诫全世界军人：只有傻瓜才敢于同中国军人交手，中国军人的英勇精神，不仅是东方的奇迹，也是世界的奇迹。
经过长津湖战役，志愿军凭着钢铁般的意志和英勇无畏的战斗精神，征服了极度恶劣的环境，打退了美军最精锐的王牌部队，收复了“三八线”以北的东部广大地区，扭转了战场态势。长津湖一役，成为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的拐点。
长津湖战役结束后，20军党委决定重新组建20军59师177团6连（即“冰雕连”）。王永和作为这次战役中表现出色的战斗骨干，被师党委任命为该连副连长，连长由所在营副营长兼任。
此后，王永和带领这个连队参加了多次战役。因为武器装备改善了，后勤保障跟上了，后面的战争虽然也激烈，但牺牲的战友少了很多，抗美援朝进入了战略相持与边打边谈的阶段。而全程参与入朝作战的王永和，可谓战功赫赫，仅他个人就先后歼灭了5名敌人，炸毁敌隐蔽工事1个。
采访中，王永和的老伴吕萍指着丈夫的双腿说：“他这双腿因为在朝鲜时冻伤，现在一年四季都穿着棉裤。每逢阴雨天气或气候转冷，都会刺骨般地疼痛，只有依靠火盆烤才能稍稍缓解。”因此，70多年来，王永和最不愿意与人提起抗美援朝的事儿，这场战争实在是太残酷了。最令他难以释怀的是，带领他参加新四军的表哥、介绍他入党的指导员也都先后牺牲在朝鲜战场。
俯身下一线
“苦的事都是人做的事，别人能做，我就能做”
1954年，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回国后，26岁的王永和被授予上尉军衔，作为有功之臣，他被安排到解放军南京高级步兵学校进修学习。如果一切顺利，毕业后的他，很可能在军队干出一番大作为。
不料，1956年3月，他因旧伤复发，肺部大量出血，组织上只得让他休学，安排他到安庆驻军医院住院治疗。1958年，考虑身体原因，组织上安排王永和转业，来到中科院江西分院庐山天气控制研究所工作。
从此，王永和把一枚枚用生命和热血换来的奖章，把一本本记载着身经百战历史的大红证书，深深地压在了箱底，再也没有向他人提起。
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王永和难以适应庐山隆冬袭人的潮湿和刺骨的寒气，旧疾的拖累使他常常行走蹒跚。1963年，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组织上安排他到上饶地区粮食局担任劳动人事科科长。
1963年7月，粮食局下属的弋阳农机二厂管理不善，更换了几茬领导工作仍不见起色。于是，组织上决定让王永和去主持工作。对待工作，王永和从来都像打仗那样，总是拼着性命去干。农机厂条件简陋，没有家属房，他和一家人在车间一个角落里搭个棚子，就这样安顿了下来。
夏日炎炎，汗流浃背，机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寒冬腊月，没有玻璃的窗户，四面冷风飕飕。面对困难，王永和没有退却，他带领全厂职工学标准、攻技术、谈营销……一干就是16年。他常常说：“苦的事都是人做的事，别人能做，我就能做。”他和工人们一道，硬是把一个小农具加工厂，发展成了能生产各种粮食机械加工设备的中型规模企业——上饶地区粮油机械厂，生产的设备销往全国各地。
1979年初，王永和调任上饶地区粮食贸易公司书记。他再一次带领职工刻苦攻关，并探索出了贫困地区粮食贸易的新路子，受到上饶地委、行署的表彰。就这样，尽管岗位不断变换，但王永和忠诚奉献的赤诚之心始终没有改变。
1983年，因旧疾加剧，无法坚持正常工作，经组织批准，王永和提前离休。
上饶原地区粮食局党组书记、局长叶本灿感慨地说：“在王永和的眼里只有国家、集体和他人。他有名利就让，有困难就上，不愧是军队培养出来的好党员、好干部。”他先后调整了3个岗位、干了20多年的一把手，妻子却一直是个家属工，工资待遇比正式职工差了一大截。组织上也曾考虑到他的牺牲奉献和家庭实际困难，多次动议给他爱人转个正式编制，但他总是让给别的同志。“他是一位非常值得我们崇敬和学习的老同志。”
“那个时候，我有条件转正。可是指标一下来，他便让给其他人，说别的同志比我家更困难、更需要这个指标。他做出的决定，全家没有人敢反对。跟了他，我吃了一辈子亏，就连社保都是自己花钱交的，到如今都80岁了，我一个月也只能领取1600多元的生活费。”对于丈夫的做法，和他相伴了数十年的老伴吕萍，既理解丈夫的大公无私，又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初心永不忘
“你们都有健康的体魄，不要等不要靠，再苦再难，也应该用自己的劳动去争取、去创造”
老伴吕萍跟我们说起了一段往事：1993年，国家对现行的粮油流通体制进行重大改革，取消了统购统销制度，自己3个在粮食系统工作的子女，都面临着下岗。有些人想方设法拉关系走后门，纷纷把子女调进好单位。王永和的子女们也希望父亲出面，为保住自己的“铁饭碗”说说情。
然而，子女们认为合情合理的要求，却在王永和那里碰了一鼻子灰。面对家人的抱怨，王永和始终坚持谁也不找，反而语重心长地劝导子女说：“我们现在再苦，也没有朝鲜战场上苦。和我一起去打仗的许多战友，把年轻的生命都献给了祖国，他们要求了什么？比比他们，我能够活下来，已经是非常幸运了。”“你们都有健康的体魄，不要等不要靠，再苦再难，也应该靠自己的劳动去创造、去争取。在改革面前，我们决不能给国家和集体添麻烦……”
于是，下岗的大儿子王庐霖、二儿子王志宏及小女儿王英，加上老伴吕萍，在王永和的带领下，每天起早摸黑，靠磨豆浆、蒸包子馒头、做风味小吃走街串巷摆摊维持一家人的营生。久而久之，这成了附近小区一道特别亮丽的风景。很快，这一大家子人不仅把小日子过得安稳了起来，还开起了饮食店，把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那时，我们兄妹3个几乎同时下岗，母亲身体又不好，住院看病花费大，家里困难一个接一个来……”说起一段段往事，王志宏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在父亲用他艰苦朴素的精神感染了我们。靠着自力更生，我们兄妹齐心协力，日子也越过越顺当。”
是啊，正是一件件看似平凡的小事，才更让我们对眼前这位身经百战、出生入死的老兵肃然起敬，才更让我们为这位老共产党员的博大胸怀深深感动。
我们问他：“王老，您还有什么心愿？”老人用沧桑却又坚定的话语告诉我们：“我了解到，我原来的部队现在叫83集团军。如果有可能，我还想找到我的部队、我的‘冰雕连’，我永远是20军59师177团6连的一名战士。”
这就是一个老兵永恒的信仰，这就是一位英雄永远的初心和本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