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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剧《帘卷西风》:历史题材的“诗化”演绎

时间:2024年06月26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郭梅

   李清照作为南宋著名女词人,有“千古第一才女”之誉。一直以来,以其传奇人生和诗词佳篇为素材编创的文艺作品不在少数,越剧《李清照》《人比黄花瘦》等均以曲折动人的剧情走向和诗意盎然的美学风格获得大众好评。近日,由余杭小百花越剧艺术中心创排的新编越剧《帘卷西风》再次引起关注。在诸多剧目珠玉在前的情况下,《帘卷西风》是如何将历史题材编创出新意的?答案或许在于它的诗化演绎。

  事实上,记载李清照生平和作品的史料颇为丰富,这使得剧目的编排有章可循、有据可依。不过,如何从卷帙浩繁的材料中择取有编创价值的那部分,并通过婉约细腻的越剧艺术加以演绎,提炼出新的内涵,是主创团队面临的主要挑战。

  在这一点上,越剧《帘卷西风》做出了有效的尝试。不同于陶琪演绎的《李清照》以《点绛唇》开篇、以《声声慢》收束,全面呈现人物从少女、青年、中年至晚年的全部生命历程,也不同于傅全香版《人比黄花瘦》、茅威涛与何英版《李清照》的戏曲影视化展现,该剧另辟蹊径,将目光聚焦于李清照波折坎坷的后半生,从《金石录后序》中的自述角度切入,以李清照守护十五车金石文物为主线,串联起女主人公中年丧夫、亡国南渡、再嫁和离异以及孤独终老的多个人生阶段。这样的选材在无形中交代了杭州这座城市与李清照的渊源——李清照在杭州走完了自己的后半生,这又为全剧增添了一抹厚重的历史感,用全新视角和舞台艺术塑造了才华横溢、坚贞不屈的女词人形象。

  大的历史走向往往会大而化之地冲淡个体经验,文艺作品却能将一道道容易被遗忘的褶皱重新抚平、悉心打磨,焕发出动人心魄的力量。值得注意的是,在越剧《帘卷西风》中,主创团队以李清照对十五车金石文物的坚守为主干,以她和不同人物间的关系为枝蔓,全面铺开人物在动荡年代的生命历程——为了遵守对丈夫赵明诚的承诺,李清照以羸弱之躯携带文物,真正践行了“独所谓宗器者,可自负抱,与身俱存亡”,可见夫妻间鹣鲽情深以及对丈夫的深切哀思;在南逃途中,李清照遭劫掠时拼力维护文物,面对入侵的外兵和不作为的当权者神色不惧、直言痛批,可见她心怀家国的崇高品格和至真至性的人格操守;当李清照再嫁张汝舟后,发现了他觊觎文物、侵凌自己的真面目,毅然决然地离开,充分体现了她坚贞不屈、敢于决裂的勇气;时隔多年,满头白发的李清照孑然一身,孤苦无依,仍坚持守护着所剩无几的文物。

  正如该剧题记“有形之物尽皆离散,无形之物赓续绵延”所言,当所有文物珍宝散尽,留下的是词人李清照面对人生苦难的坚强、对夫妻情感的忠贞不渝、对家国的满腔热忱和对文化的执着坚守。行笔至此,不难发现李清照的才情以及独立、坚韧等可贵品质具有很强的当代性。而《帘卷西风》通过用心呈现,较好地把握了历史人物在舞台塑造过程中的虚实关系,用关键历史事件勾连起主人公一个个人生阶段,进而突显人物性格;用情节的精心布局层层推进、渲染气氛,使李清照这一人物既不失历史感,又能与当代人产生强烈的精神联结,引起观众共鸣。

  当然,该剧在情节设置上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缺憾。比如,历史上李清照的弟弟李亢逃亡至临安后任敕局删定官,而剧中考虑到受众需要,将人物名字改为简单易读的“李航”。可惜,剧中塑造的弟弟和弟妹形象市井气息较重,且因为弟妹刁蛮不讲理迫使李清照再嫁的设定与史实不符。再如,剧中让张汝舟和赵明诚长得完全一样,将李清照的再嫁定义为对赵明诚爱的延续,这显然也脱离了历史情境。

  该剧在艺术表现上也颇具匠心,多处处理可圈可点。在保持越剧柔美清丽艺术风格的同时,剧中人物形象、舞台布景的设置呈现出更开放包容的特质。剧中,传统的戏服造型在配色和装饰上融合了宋朝的时代特色,以董其昌《试笔帖》草书搭配花朵作为服装纹饰,增强了视觉效果,也贴合了李清照柔婉洒脱的文人气质。此外,简约素雅的舞台布景也与该剧唯美诗意的总体基调相适配。还有,全剧的配乐由最初的紧张激烈转向轻松活泼,继而肃穆沉静,与整体的人物情绪、叙事情节相得益彰。尤其值得点赞的是结尾处李清照与丈夫赵明诚跨越时空的对话——“风住尘香花已尽,海棠依旧卷帘人。醉依绿荫眠一晌,淡到名心气始平”,是将清丽诗词与婉约唱腔相结合;“细看数,七十年光阴如逝夫;心底里,如石如木铸平生”,铺陈了李清照一路曲折的过往;“家乡松柏,明月高岗;呼我唤我,意驰神往;家乡河川,东去泱泱;濯我沐我,风霜皮囊”,唱出了凄婉苍凉的人生况味。唱词的“诗化”通过情感之“实”与情境之“虚”的结合,交织出男女离别之情与家国灭亡之痛,彰显出浓郁沉重的历史氛围。可以说,越剧《帘卷西风》使李清照这一人物兼有女子之“柔”与文人之“刚”,在艺术风格上呈现出人物形象和戏曲舞台的双重美感。

  绾结而言,新编越剧《帘卷西风》虽不可避免在人物设定等方面存在一定瑕疵,但总体上仍以生动恰切的越剧艺术重塑了李清照这一奇女子形象。在文艺创作以守正创新为普遍宗旨的当下,该剧是历史题材作品“诗化”的一项有效尝试。

(编辑:张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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