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驱动中国’这个题目很有意思。不单单一个民族是故事在驱动着,整个世界都是故事在驱动着。一个耶稣诞生的故事,一个穆罕默德诞生的故事,一个释迦牟尼诞生的故事,恰恰是这3个故事推动着合乎规则的世界转动,这是世界的本质也是故事的本质。”在由法兰克福书展、德国图书信息中心主办的“故事驱动中国”大会上,著名作家刘震云发表了题为“讲故事的艺术”演讲,和现场观众分享他对于故事、文学和电影的思考。
文学是一种思考的乐趣
读刘震云的作品,我们会发现其每部作品思考的都是哲学道理,比如说《一地鸡毛》讲的是大和小的概念;《我不是潘金莲》讲的是芝麻怎么变成西瓜,蚂蚁怎么变成大象的故事;《温故一九四二》思考的则是一个民族对待苦难的态度。“我认为文学是一种思考,而这种思考更是一种乐趣。”他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来传递这种观念。
刘震云说自己的作品《一句顶一万句》是在讲一种区别,即有神社会和无神社会的区别。“中国人的孤独和西方人的孤独是不一样的,西方人的孤独是倾诉之后,而中国人的孤独是无处可倾诉。”刘震云说,“该书的法文版、英文版、韩文版等版本的译者,均建议其以后作品人物有名有姓的不要超过5个人,像这本书中刻画的人物有名有姓的多达百人”。他笑着打趣说:“他们确实忽略了我们民族的人,在世界上是最多的。”
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文学作品可以跨越国界?在刘震云看来:感人的、人性的故事。他说,民族和民族之间确实有很多差异,但在最根本的问题上,比如爱和恨的问题上,肯定所有人都是一致的。因此,感人的、人性的故事是可以跨越民族、语言,在全世界得到传播。
写实不存在于文学中
从最早的新写实主义小说《塔铺》《新兵连》,再到“故乡”系列、《一句顶一万句》《我不是潘金莲》等,刘震云的作品也在发生着改变。在他看来,这是缘自创作过程中所遇到的机缘,“作者在创作中相同的地方,就是首先都会写自己熟悉的生活,世界上任何一个作者都概莫能外。接下来,会离开自己,试图走得更远。但转了一圈后发现又回到自身,这个自身跟他一开始写的自身已经是非常不一样的。看似这个圈是转回来了,但其实早已转到了另外的地方”。
“写实,在文学中永远不存在。”刘震云提出自己的观点,对此,他阐释道:“如果你写的生活跟窗外的生活是一样的,那么这个作品就没人看。最大的不一样在于你对生活的理解。细节可能还是窗外发生的细节,但你的理解会跟窗外的非常不一样。”
刘震云认为,写作最重要的是作者对待文学和生活的态度。“有两种作者,一种作者是他个人的风格会越来越明显,作品中的自己越来越突出,如托尔斯泰、马尔克斯等;还有一种作者写得越来越没有自己了,自己的身影不见了,我们记得的只是他的作品。”他坦言自己喜欢的是后者。
谈及未来创作,刘震云表示,“我想写《我不是西门庆》。除此之外,我还特别想写一个小人物,那就是30年前《一地鸡毛》中的小林,我想为读者展现的是,经过30年的沉淀,小林是如何变成老林的。”刘震云试图通过自己笔端人物的变化成长历程讲述中国社会30年所发生的变迁。
真实最幽默
很多人将刘震云定位为“很幽默”,对此,他说:“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中国说话最绕的人。其实我却是中国最不幽默的人,因为中国的生活太幽默了,所以才有最不幽默的人显得很幽默的说法。绕到最后就是一句话,真实最幽默。”
“我不是个著名的编剧。我小说写得还好,但我为数不多的几个剧本写得非常差。”刘震云如此回应现场对于自己“著名编剧”的称谓,“我觉得最差是因为我把写剧本当做写小说”。为此,他以《温故一九四二》为例,“电影拍摄期间,冯小刚导演最大的苦恼是剧本里老是出现8个字‘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把这个场景展现出来,要花很多钱。制片主任不敢见我,一见我就疯了。另外,剧本写得太长,拍出来的素材能剪10个小时。但影院对冯小刚这样大牌的导演,同样要求不可以超过两个半小时。最后我跟冯小刚说,下次写剧本的时候就用两页纸”。
我们常说电影从文学中吸取营养,但在刘震云看来,“文学也从电影中吸取了很多营养。电影跟文学最大的区别不在于故事和人物,而在于时间。电影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把人物和故事背后的见识讲出来,这和用20万字写出来是非常不一样的。它要求对话要非常的精粹,如果把这一点搁到自己的小说创作里,小说质量会有极大地提高”。(见习记者 李婧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