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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怀 遐想 沉吟 欢歌——我与板胡

时间:2018年03月05日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姜克美

抒怀 遐想 沉吟 欢歌——我与板胡

□ 姜克美(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广播民乐团板胡演奏家)

  著名板胡演奏家姜克美是第十三届全国政协新任委员,刚开年的这个春天也是她异常忙碌的时刻,两会结束后她即将去海南三亚参加央视的“春季音乐会”;随后将赴苏州与苏州民族乐团合作演出;3月26日随中国广播民族乐团赴美国洛杉矶、西雅图、旧金山参加“魅力中国”巡回演出,并与西雅图交响乐团、旧金山交响乐团的演奏家合作,演奏板胡、大提琴与乐队作品《花儿随想》。

  从1978年至今,姜克美从事板胡艺术已40年,她始终朝着理想做不懈的努力,一路前行、一路坚持、一路收获,在这一路成长的过程中,她对板胡艺术自然也有很多的感受、感想、感悟。

  板胡,既是儿时伴我成长的伙伴,更是带我徜徉艺术天地的知音。在音乐的世界,我们已彼此不分,它是我表述心灵情感的另一种语言,我庆幸自己从事这份美好的事业。

  十年的寒暑辛劳换来了扎实的基本功

  我出生在沈阳市一个普通的家庭,自幼对多种艺术门类兴趣深厚,尤其喜欢唱歌、跳舞,经常参加居委会组织的各种少儿节目排练和演出。

  父亲是戏迷,爱听京剧,熟悉各大流派的经典唱段,尤其对程派艺术情有独钟。现在回想起来,父亲每天在家里播放的戏曲,是予我的最初启蒙。

  上小学后,我发现班里有些同学在学习乐器,十分羡慕,便缠着父亲,希望自己也能学一件乐器。父亲给我买了一把京胡并请了老师教我,不久后,为报考沈阳音乐学院附属中学,我改学板胡。父亲亲手制作了我的第一把板胡。他精心挑选椰子壳,刨削琴杆,安装琴轴,再配上弓子和琴弦,反复调试,终于完成了一件令他得意的乐器。

  1978年,我被沈阳音乐学院附中和辽宁省重点中学沈阳第五中学同时录取,面对人生岔口的选择,我清晰记得,父亲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真的非常喜欢音乐吗?”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毫不犹豫地帮我做出决定:到沈阳音乐学院附中上学,从此,我与板胡相依相随。

  学琴的历程充满艰辛,每当我遇到困难时,父亲不仅对我悉心关怀,循循善诱,还想尽办法帮我解决难题。为了帮助我更形象地演奏《云雀》中模仿鸟叫乐段,他特地跑到树林里录下各种鸟叫声供我聆听,还叮嘱我:“音乐源于生活,你要善于观察、体会,才能拉好琴。”父亲的朴素言语,谆谆教诲,几十年来始终珍藏在我内心最深处,至今受用。

  从进入沈阳音乐学院附中起,我开始接受系统的音乐教育。我的板胡导师徐世隆教授为我制定了严格的学习计划。他强调基本功训练的重要性,为此安排我预习了一年的二胡,之后才逐渐研习板胡的经典曲目,如《秦腔牌子曲》《红军哥哥回来了》《大姑娘美》《春城节日》《花梆子》《河南梆子腔》等等。

  早期的板胡独奏曲大都带有浓郁的戏曲、民间音乐的鲜明个性,演奏者不仅需要技术上的娴熟自如,还要准确表达音乐的内涵与地方风格的韵味。徐老师边指点边示范,他常常将收藏的板胡名家的各种录音拿来,让我仔细聆听、认真比较,揣摩学习。对我的专业发展,徐老师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悉心指导,我也非常刻苦,勤奋向上,沈阳音乐学院附中的六年,为我后来的学习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在附中学习期间,我也非常喜欢民歌、戏曲一类的课程,学唱了全国各地的经典民歌,有的还用方言唱,老师希望我们学一首背一首,我学得很投入,至今还能背唱多首。我还学了豫剧、评剧、京剧等戏曲唱段,跟着老师一声声地模仿,唱出大致轮廓后,老师在吐字、气息、润腔等细节上再予以指导。偶尔我还自拉自唱,乐趣无穷。

  1984年,我从沈阳音乐学院附中毕业,报考了中央音乐学院。来北京上大学一直是我的理想,我曾利用寒假专程来京随弓弦大师刘明源先生学习,得到刘先生的悉心指导。当年9月,我如愿以偿,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师承李恒教授,主修板胡专业。

  李老师在板胡艺术领域耕耘数十年,在演奏、教学、创作、理论上有着丰富的经验和成就,他通过强化训练并与演奏高难度乐曲相结合,来提升我的演奏技术,所谓强化训练,就是以科学的方法,集中精力,逐级增加训练的数量和难度,达到预定的目标。大学时期,我为此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包括常规性练习、针对性练习、高难度练习,以及传统风格性练习等,这种系统的训练成效是很显著的,它极大地提升了我的专业水平。

  在中央音乐学院的本科四年,除了在板胡专业上的进步,我还有另外的收获,就是对胡琴类的乐器均有涉猎。胡琴类的乐器种类繁多,有二胡、板胡、高胡、中胡、京胡等等,虽然同属一个家族,但在长期的发展中,其技巧、风格、个性日趋分野,由于有了各自的精细分工,胡琴类乐器在演奏上区别很大,彼此间甚至壁垒分明,有感于此,我希望自己通过努力,能一专多能。

  在李恒老师的鼓励下,我还先后师从刘长福老师学习二胡、中胡,师从聂靖宇老师、居文郁老师学习二胡,师从田再励老师、余其伟老师学习高胡,师从杨乃林老师学习京胡,在学习多种胡琴的风格和演奏技法的过程中,我领会到了胡琴之间彼此吸收借鉴而释放出的潜能。1988年4月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前夕,我在北京音乐厅首次举办个人独奏音乐会,这场音乐会除板胡外,我还选择京胡、二胡、中胡、高胡,演奏了不同类型、风格迥异的胡琴作品,赢得广泛的好评。对各类胡琴的钻研,我一直没有放弃,大学毕业后我还求教于板胡名家李秀琪先生和著名京剧琴师王鹤文先生,获益良多。

  “姜克美模式”的形成

  1988年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我进入了中国广播民族乐团,在这里,我成为一名独奏演员,并担任了十年的乐团首席。作为一名演奏家,我的职场就是舞台,我的目的就是如何为热爱民族音乐艺术的观众奉送上最动听的乐曲。

  这些年来,我演奏了很多板胡作品,如《秦川行》《叙事曲》《易水行》《远望》《北方情思》《庙会》《在那遥远的地方》《乱弹琴声》《春晓》等,重新编配的有《花梆子》《红军哥哥回来了》等,移植国外的作品如《海之歌》《黑眼睛》《海鸥》,中西乐器融合作品有板胡与大提琴的《花儿随想》以及板胡与钢琴的《翻身的日子》,还有一些流行音乐作品,如《葬心》《爱的交响诗》《花儿与少年》等等。与此同时,我自己还开始尝试创作,先后与作曲家沈丹合作创作了板胡独奏曲《桃花红》、板胡与扬琴《山妺》等。

  我演奏的这些板胡作品类型各异,或篇幅宏大,呈现板胡大型作品的音乐气派和技术能量;或委婉隽永,抒发内在情感;或热情洋溢,展露时代气息;或充满异域风情,一显板胡的多方面表达能力等,在表现的形式上也力求多样化,有常规的民族管弦乐、西洋管弦乐协奏曲,有中、小型乐队伴奏的独奏曲,有板胡与大提琴、板胡与钢琴、板胡与人声、板胡与流行乐队等。总之,我希望能通过不同的方式,来演示板胡艺术之流光溢彩,能让观众朋友们领略到传统乐器所散发的时代活力。

  除了舞台演出,这些年中,我参加了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春节歌舞晚会”“春节戏曲晚会”“文化部春节晚会”,为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以及各地方电台、电视台录制的音像节目,累计超过上千分钟。其中,板胡曲《春晓》、京胡曲《虞姬》、高胡曲《韩江两岸》等音乐电视分别获“全国第二届、第三届、第五届城市器乐电视节目评选”金奖。出版有个人胡琴专辑唱片《京风》《胡琴轻音乐》《中国板胡》《情弦》等。1992年至2016年,我分别受邀在第六届澳门国际音乐节、美国纽约卡内基音乐厅、北京国家大剧院,以及南京、香港、台湾、日本大阪等地举办个人胡琴独奏音乐会,得到了国内外音乐界同仁的高度关注和评价,被誉为“姜克美模式”。

  演奏多种胡琴,使我获益匪浅。每一种胡琴都有自己的特点,有自己独到的技巧,在逐渐掌握之后,我有意识地相互借用,在演奏板胡时,适当之处会借鉴二胡的技法,演奏京胡曲时同样糅进板胡、二胡、高胡的一些元素,这种互补,不仅有助于乐曲的表达,对乐器的技法拓展也有推进的作用。

  我们这一代的演奏家应该做什么?

  我们的民族乐器是非常讲究传统的,板胡也不例外,它是一件有着历史传统的乐器,来自于民间、来自于戏曲,它有着浓郁的地方音乐的风格,是乡土文化的产物,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板胡作品依然以表达传统的农耕生活和民俗事象为主,传递着乡土社会中百姓的喜乐,乐曲的取材基本上来自地方戏曲和民间音乐,篇幅都比较小。至八十年代,也就是在我读中央音乐学院的时期,我演奏了李恒老师创作的《秦川行》《叙事曲》《易水行》等,这些作品在音乐的表现方式上与过去有所不同,这在当时给我带来了很大的触动:原来板胡还可以这样的演奏,它表达的范围竟如此之广,不仅能表现粗犷豪放的地方音乐特色,还可以表现宏大的题材;能叙述有着激烈戏剧冲突的历史故事;能深沉委婉、细腻入微的展示心灵情感。我感觉到板胡艺术已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大学毕业后的舞台艺术实践中,我一方面演奏传统的经典乐曲,一方面演奏新创作的作品,这些新作品使我有了更多的磨炼,同时,它也引起我对板胡艺术发展的思索:我们这一代的演奏家应该做什么?我们不能在师辈们创设的道路上停滞不前,这样既脱节于时代,也有愧于前辈,正是在这种思考下,我陆续推出了很多新的作品以体现我自己的追求和意愿,比如《在遥远的地方》《桃花红》《花儿随想》等等。

  《在那遥远的地方》就是纯粹的抒情、唯美,乐曲追求空灵的意境,于隐隐约约中闪现无边的心灵景色,我着意如此,是想借此继续开拓板胡的表现空间,这首曲目体现了我努力的一个方向,而且,同类的作品我演奏过不少,都受到好评,由此也说明了一点,板胡虽从戏曲中来,但它本身所具有的表现功能其实并不固限于地方戏曲之风韵,只要寻思开掘,其表现范围之阔或超乎我们的想象。

  《桃花红》的创作则是基于我对传统的认识,我们都很强调传统、敬重传统,就板胡艺术而言,一代有一代的传统,比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曲目是传统,八九十年代的一些曲目也已成为传统,它们代表了板胡在不同时期所取得的历史性成就,因此,传统并不完全是一成不变的,它有承续,也有创新。我觉得,我们这代人应该与时俱进,使传统有新的时代活力。《桃花红》就表达了我在这一方面的意愿,曲目中有非常纯正的戏曲韵味,同时也加入很多现代的元素,有流行音乐、有国外的打击乐,有男声的和唱,而且是用流行音乐的唱法,我觉得这是一种非常好的结合,它在新的语境中,展示了传统的固有内力和现代身形,《桃花红》创作的原点就是我对传统的理解和认识。

  这些年来,我在板胡的国际化推广上也一直努力不懈,期望板胡能得到越来越多的国际友人的关注,我出访过几十个国家。在国外的交流演出中,我和众多国际知名乐团、艺术家有很多的成功合作,如和法国著名钢琴家理查德·克莱德曼、瑞典著名钢琴家罗伯特·威尔斯,和加拿大的著名大提琴演奏家文森特·贝朗格、指挥家佐藤·柔兹奈等等;其中,和美国的著名大提琴演奏家卡廷卡合作演出板胡、大提琴与乐队作品《花儿随想》,是我印象最深刻的。这首乐曲是我委约青年作曲家白浩钰专为板胡与大提琴创作的作品,在芝加哥交响乐团音乐厅、底特律交响乐团音乐厅、温哥华伊丽莎白剧院、多伦多索尼艺术中心的舞台上,当我们各自奏响手中的板胡、大提琴时,那种弦音的默契、和谐是无法言喻的。人们常说音乐无国界,在与各国音乐家的合作演出中,我对这句话有着最深切的体会,和他们的合作演出,我也感觉到板胡艺术所具有的文化实力,它完全可以走向世界,驰骋于更大更宽广的艺术天地。

  在音乐的旅途上,我走过了近四十个年头,从专注于技术技巧的突破提升、执著于传统韵味的掌握和音乐内涵的精致呈现,到长期卓有成效的舞台历练,我在一次次的体悟中,寻幽探微,感受音乐诗化的精神空间;从艺术上孜孜不倦的求索、人文素养的积淀,到意蕴体悟与音乐诠释的融会贯通、自由翱翔于艺术与心灵的空间。

  感谢板胡赠与我一方空间,抒怀、遐想、沉吟、欢歌;当旋律从心底流出,一份诗意留待给热爱艺术的万千观众。这份事业,多么美好!

(编辑:单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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