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忠德、占祥等同志及参加“万里采风”的同志们：

　　五月十五日来信阅悉，十分高兴。

　　百名文艺家将分赴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第一线进行采风，这对于繁荣文艺创作、培育文艺人才，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社会生活是文艺创作的唯一源泉，深入生活是繁荣文艺的重要途径。希望这次文艺家的“万里采风”活动，能推动各文艺部门和有条件的文艺工作者，积极深入群众，深入基层，坚持“两为”方向和“双百”方针，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创作出无愧于伟大时代，为人民喜闻乐见的文艺精品。希望同志们在此活动中注意劳逸结合，身体健康。

　　祝同志们采风成功，创作丰收！

　　江泽民

　　一九九五年五月二十日

　　每当读到这封信，都会让我想起那段难忘的时光。1995年春天，中国文联决定开展百名文艺家万里采风活动，并定于5月22日举行万里采风出发式，以纪念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53周年。为了能得到中央领导同志的支持和鼓励，曹禺、高占祥、李瑛、张君秋、徐肖冰、吕厚民、于洋、于蓝、田华等文艺家们给江泽民写了一封信，希望总书记百忙之中接见采风的文艺家，或者给予书面或口头的指示，讲几句嘱咐的话。

　　静候中传来了佳音。收到总书记的亲笔信，文艺家们倍受鼓舞，由150余名文艺家组成的十九支采风队伍参加完人民大会堂的出发仪式后，先后走向了工厂、农村、矿山、海港、油田、革命老区。

　　赴延安的采风团由中国文联副主席、著名诗人李瑛担任团长，团员有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画家叶毓中，湖北省文联党组书记、作家李传峰，中央美术学院副教授李振球，辽阳市文联主席、书法家林正义，剧作家魏明伦，书法篆刻家邹振亚，作曲家戢祖义，我担任李瑛团长的助理，负责采风的组团、联络、协调、出行等事宜。陕西省文联也组织了由书画家和作家组成的采风团，在肖云儒、贺艺两位领导带领下，我们两支队伍在西安汇合，一起奔赴延安。

　　我们一行虽大都初次来到延安，却没有陌生感，相反一踏上这片高天厚土，仿佛每个人都和延安有着说不尽的前世因缘，似一个个游子远航回到母亲的怀抱。这是因为文艺家和延安有着割不断的血缘，当年一部《讲话》，指引艺术创作从“大洋古”走向人民大众，激励文艺家从“小鲁艺”走向“大鲁艺”，走向新中国。半个世纪后的今天，文艺家来到这里，不仅是对经典的致敬，是文艺事业的继往开来，更是延安精神的薪火相传。

　　在当年《讲话》所在地，采风团和延安的艺术家举行了座谈联欢。李瑛用诗人的情怀盛赞《讲话》，认为其中的许多重要原则，今天没有过时，仍然是引导我们文艺创作走向新的繁荣的指针。他提出了文艺界存在的一些问题：文艺创作还要不要正确的理论指导？生活积累和思想建设还要不要提倡？世界观、人生观和作家创作的使命感还要不要讲？创作是为了表现自我，还是要作用于人民的灵魂？还提不提文艺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他认为文艺界对此没有足够的讨论和理论指导。鬼才魏明伦则把生活形象地比喻为“芝麻”，把文艺家比作榨油机，而作品则是榨出来的油。只有多积蓄芝麻才能多榨油榨好油。叶毓中谈到：《讲话》教给我们的是一种思维方法，艺术家必须把自己和所要表现的对象融合在一起。虽然时代不同了，但我们在创作中依然存在感情转变问题。

　　座谈会刚刚结束，延安文联的同志敲起了锣鼓，吹响了唢呐，大家手持彩绸一起跳起了陕北大秧歌。锣鼓咚咚，唢呐声声，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让我们触摸到了红彤彤的1942年。

　　延安的红色不是与生俱来，却是从骨子里流淌出的，没有任何雕琢和粉饰，在红色的底衬上，处处写满了革命、神圣。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少奇、任弼时、彭德怀，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八路军总部，王家坪、杨家岭、枣园、宝塔山，一个个伟大的名字，一处处斑驳的旧居，一件件简朴的用具，一段段感天动地的故事，一道道山一道道水，《黄河大合唱》的壮美旋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大生产运动，带领我们穿越那段如火如荼的峥嵘岁月，追寻革命前辈曾经的足迹。我们凝神聆听，我们认真记录，我们虔诚思索：没有中国共产党人在延安13年的砥砺奋斗，中国革命的航船怎会从这里驶向西柏坡，驶向中南海？

　　哦，古老的延安，红色的延安！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向了大西北，吹向了陕北的河流山川。绿色成为点击量颇高的一个词汇注入了延安人民的血脉，他们向传统农业开战，退耕还林，绿化荒山，种上苹果，栽满刺槐。

　　一个晴朗的日子，我们在延安市领导的陪同下登上了黄土高坡。满坡的果树，满坡的绿植蓬勃生长，74公里的绿色长廊蜿蜒去向远方。延安领导告诉我们：在延安市区，人工造林已达到3.2万亩，森林覆盖率达到百分之三十以上。宝塔山、清凉山、凤凰山、万花山这四大名山已被林业部批准建设国家级森林公园。过个三五年，你们再到延安，将会看到一个美丽的江南。

　　延安的昨天令艺术家们无比崇敬，延安的明天让艺术家们无限憧憬，歌颂今天的延安成为艺术家们共同的心声。在延安时，书画家们一路挥毫泼墨，尽情挥洒，把对延安的深情厚谊诉诸笔端。离开延安后，李瑛激情满怀地创作了近30首诗歌，抒发了黄土地情思。在《小米》一章里，他写道：

　　不久前，我曾在革命回忆录里/读到它们/此刻，我站在田陇上/回望五十年前/在硝烟炮火中飘飞的红旗下/那个年代的制高点上/仍然庄严地屹立着/小米和步枪/历史将永恒不灭/阳光下，黄灿灿颜色的小米/默默地沉思着/比金质勋章/更辉煌

　　带着手电筒、牛仔裤和运动鞋，准备到延安过“苦日子”，遍寻“白羊肚”装束而无果的邹振亚，惊异于这里现代化建设带来的巨大变化，写下了散文《哦！延安》。林正义有感而发，化作采风杂咏13首。其中一首是《登宝塔山》：

　　宝塔山高高入云/巍巍耸立万人心/中华处处佳风景/此地迎来最早春

　　而叶毓中的画作《春到黄土高原》，那一抹抹的翠绿，点染着延安的山川大地，一片生机盎然，充满希望无限。我也用采风所得写下了我心中的延安。

　　五年后的2000年，周巍峙、白淑湘、李默然、夏菊花、谢铁骊、吴雁泽、王晓棠、贾作光、袁世海、张贤亮等49位文艺家代表给江泽民同志写了一封信，汇报了五年来学习总书记亲笔信，参加采风活动的收获体会。江泽民于5月18日又对此作了重要批示：

　　中国文联组织开展“万里采风活动”，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促进了文艺家们的思想进步和创作活动。“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社会生活是文艺创作的唯一源泉。只要我们坚持贯彻落实党的文艺方针，真正投身人民群众进行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伟大实践，深入体验当代中国发展和进步的历史进程，就一定能不断创作出无愧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优秀作品。希望你们再接再厉，把采风活动深入持久地开展下去。

　　五年间，一封亲笔信，一条批示，中国文联万里采风活动得到了党的总书记的大力支持和充分肯定，这是对文联的厚爱，是中央领导对文艺工作高度重视的一段佳话，给广大文艺家留下难以磨灭的美好记忆，这里当然也包括赴延安采风的全体团员。

　　（作者为原中国影协分党组成员、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