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用万千冷针刺我的脸?是北风,是雪!
是的,是寒冷的风,是洁白的雪。
——呵,我还没有死,我还有知觉。
我竭力睁开那关闭了不知多少世代的眼睛,向上下四方眺望,然而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所有的方向上,都是白的,白的……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连我自己也几乎认不出了。我变成了雪,与大地融为一体了。我似乎就是大地,就是雪;雪对我的爱抚,就是我对自己的爱抚。
雪,来自童年故乡的似曾相识的雪,我张开双臂拥抱你、扑捉你,扑捉你这梦的精灵。
风一阵紧似一阵,雪也更加狂暴起来。终于,我看清了——白的房屋,白的山川,白的大地……天地之间,无数飞蛾在狂舞。
雪在抽打着我的脸,这白色的梦予我无尽的快意……
我仿佛置身在某一个梦中,眼前的一切迷迷蒙蒙,是真的抑或是幻觉?魔鬼跳着黑色的舞蹈,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浮动,辨不清它的形象。哎呀,雪怎么也变成了黑的!
我仿佛来到了逝去的某个冬天,冰上的孩子们在飞驰,然而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只听见那幼稚的童声。怎么,他们突然间变成了老汉!
我来到了某个隆冬的夜晚。我独自一人漫步于无人的荒原,脚下踏着一块块无声的黑暗。只有无形的影子与我做伴,只有没有面孔的星星和我攀谈,只有黑暗中的雪花低声叹息,只有不息的小河悄声呐喊,只有猫头鹰那悲凉的声音在太空中扩散……
夜啊,如此之黑,以至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许久,一束微弱的灯光出现了,我拼命地向她奔去,然而在她下面却是一座陡峭的山峰。当我攀上峭壁,正欲伸手去拿灯之时,却掉进了无底的深涧!
大地在蠕动,仿佛在哭泣,然而没有泪;仿佛在呻吟,可是没有声音。
人们说,雪是冷酷的,可是,我从这冷酷中感到了温暖;人们说,雪是洁白的,然而,我从这洁白中看到了黑暗。(严春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