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2年毕业后分配到北京电影制片厂起，电影导演尹力至今已经从事电影行业整整四十个年头。四十年里，从电影美术师到编剧和导演；从中国电视剧飞天奖优秀编剧奖，到电影处女作便获得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儿童片奖；从金鸡奖、百花奖和华表奖最佳导演奖大满贯得主，再到连续三届担任中国影协副主席，尹力深刻地参与、见证和积极推动着中国电影事业的发展。作为第十一届、第十二届、第十三届连续三届全国政协委员，尹力在每一年的两会时期都会积极建言献策，提出关于文艺发展，特别是关于影视发展的提案建议。
今年，尹力在两会期间提出了关于出台动物拍摄福利伦理审查规范的提案。近日，尹力就相关话题接受了中国文艺网的独家专访。
尹力提出，要加强影视创作中对动物的保护。他提到，近年来我国影视创作题材的广度和风格的多样化不断发展，动物为主要角色的优秀影视作品不断涌现，而动物参与摄制的影视作品就不胜枚举了。很多影视作品为了讨观众喜欢，在摄制中会加入小动物的戏份。作为特殊的演员，动物演员的权益也需要得到尊重、保护和重视。人类作为地球家园的一份子，保护动物也是保护社会和地球文明的秩序。
目前，虽然虐待动物的行为遭到人们的普遍反对甚至抵制，但是在影视作品摄制、自媒体短视频创作、视频直播中，仍不时出现虐待动物的行为。“所以我们跟中国动物保护协会合作，参考很多相关法律法规，提出在这方面建立约束和相关标准，把建议传达给我们的电影主管部门。”
尹力在提案中建议，建立动物福利伦理审查的程序和机制，对影视拍摄动物的制作进行动物福利方面的评估与认证，善待被用于拍摄的动物，配合政策鼓励无真实动物拍摄的作品，拍摄制作方应该主动将野生动物拍摄利用的行政许可全文及时、有效的公开等。
附：
尹 力
全国政协委员
中国影协副主席
一、提出背景
2021年11月，热播电视剧《当家主母》被质疑为达成拍摄效果，给猫注射数次不明液体，陷入“虐猫”风波。此外也曾有多个影视作品同样被质疑粗暴对待动物，甚至故意炸死动物，令人发指。同月，衡水野生动物园在网络短视频平台发布猕猴穿衣服、抽烟、翘二郎腿等视频，亦引发争议。
用不科学、违背动物天性、猎奇式的动物拍摄来博取流量、直播带货，其中也不乏国家重点保护的野生动物老虎、猕猴等。2015年综艺节目《奇妙的朋友》因拍摄演艺明星与黑猩猩等野生动物亲密接触，传递错误的野生动物保护信息，对公共安全造成潜在威胁，更是受到联合国类人猿生存合作组织等多家国际机构的联署抗议。
电影电视、网络视听节目等拍摄利用动物，如何把握福利伦理尺度，如何善待动物，是一个亟待解决的社会问题。
二、必要性与可行性
一是公众的动物保护意识不断增强，对虐待、伤害动物等行为的容忍度降低，为减少争议，维护和谐与文明，亟需相应的审查准则和规范。
电视电影、网络视听节目因传播面广、触及人群多，也更受到公众的关注。公众、拍摄利用方、管理部门对动物虐待的定义和理解不一致，质疑声此起彼伏，无法防范争议再起。
很多动物在拍摄前后和过程中难以得到妥善的照料。哪怕是受到现有法律保护的野生动物，仍得遭受长途的运输、嘈杂的拍摄环境、非固定、非专业的饲养场所，动物无法得到根据其习性所需确保必要的活动空间和生息繁衍、卫生健康条件，不符合有关技术标准，也存在虐待动物之嫌。虽然我国已有一些动物保护相关规定，比如《野生动物保护法》第二十六条明确规定不得虐待野生动物、《网络短视频内容审核标准细则（2021）》第二条第二十一款第96项等。但从解决现实问题的角度来看，在拍摄利用动物方面仍显薄弱，甚至可以说是空白，更多的仅仅是行业自律。
野生动物拍摄利用的行政审批核发前后缺乏行政管理和社会监督，信息未有实质性公开，存在权利寻租、洗白盗猎、违法经营利用的隐患。2019年12月，高邮法院判处了一例直播饲养猕猴背后的非法贸易案件，在两年多的非法贸易中造成20只猕猴的死亡。
我国尚未制定综合性的动物保护法律。绝大多数被利用来拍摄的动物，是没有受到现有法律保护的一般动物，如猫、狗、马、鸟、兔子等。因为动物不受保护，拍摄方更是无所规制的、肆无忌惮伤害动物。为了效果、博人眼球等，故意致伤致残致死动物。这也导致公众的情感遭受到伤害，甚至产生心理阴影，缺乏对生命的尊重与人道关怀。
三是借鉴实验动物等方面的动物福利审查，为影视动物拍摄的审查机制奠定了理论和实践基础。
国家科学技术部早在2006年发布了《关于善待实验动物的指导性意见》（国科发财字〔2006〕398号），也出台了实验动物福利伦理审查指南的国家标准（GB/T 35892-2018）。在实验动物方面的动物福利审查已经积累了实践经验，既维护了动物福利，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也适应科学研究、经济建设和对外开放的需要。在影视拍摄动物方面，国际上也有可参考的资料。例如英国颁布的《电影拍摄法案》、美国人道主义协会推行的《关于影视媒体安全使用动物的基本准则》。
三、相关建议
（一）引入独立第三方认证机构，建立动物福利伦理审查的程序和机制，对影视拍摄动物的制作进行动物福利方面的评估与认证，包括并不限于现场评估监督，并纳入放映前的审核中，以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促进生态文明建设。
（二）善待被用于拍摄的动物，在饲养管理和拍摄动物过程中，要采取有效措施，使动物免遭不必要的伤害、饥渴、不适、惊恐、折磨、疾病和疼痛，保证动物能够实现自然行为，受到良好的管理与照料。具体可参考善待实验动物方面的规定和国家标准等。
（三）配合政策鼓励无真实动物拍摄的作品，提升和发展CG特效、全息投影等技术软实力。
（四）拍摄制作方应该主动将野生动物拍摄利用的行政许可全文及时、有效的公开，流程化和制度化事后监管，公示动物流向信息，鼓励社会监督和公众参与。
了解更多：近年来，尹力在两会期间持续关注影视业发展，就建立电影强国评价体系、促进优秀电影进校园、增设人物造型和特效类奖项、培养电影后期特效技术人才等积极建言献策：
建立电影强国评价体系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对文化建设高度重视，为国家文化发展提供了明晰的时间表和路线图，明确提出到2035年建成文化强国的远景目标。尹力在采访中表示，“作为文化强国的重要部分之一，中国电影在这个发展过程中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有些问题是产业发展中出现的问题，有些是需要法律法规不断完善的问题，还有一些是电影人才培养的问题，但最根本的问题，是在快速发展的过程中，怎么去建立电影强国的评价体系。”
去年，国家电影局发布的《“十四五”中国电影发展规划》指出，到2025年，银幕总数超过10万块，2035年我国将建成电影强国。从电影大国到电影强国，是无数电影人和电影观众的期待。“电影强国、文化强国，也是科学的，是可以有量化指标的。我在工作当中也一直没有停止这方面的思考，就是我们怎么建立中国成为电影强国的评价体系机制。”
促进优秀电影进校园
尹力导演与儿童题材电影创作有着深厚的渊源。进入北京电影制片厂五年后，他在1987年拍摄了6集电视连续剧《好爸爸坏爸爸》，这部电视剧获得了第九届全国优秀电视剧飞天奖儿童电视连续剧一等奖、飞天奖优秀编剧奖，并被70-80年代的网友誉为“最值得怀念的十部电视剧”之一。三年后的1990年，尹力执导了自己的电影处女作《我的九月》，这部以儿童视角和儿童心理讲述儿童故事的电影，获得了无数观众的认可，获得了第十一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儿童片奖、广播电影电视部优秀影片奖等荣誉，豆瓣评分高达8.8分，被网友评价为“国内最好的儿童片”。
正是因为对儿童和儿童电影的关心、关注，尹力提出了促进优秀电影进校园的建议。“这个提案去年得到了教育部的积极反馈，每年有那么多优秀电影，不仅是儿童电影，还有很多表达正能量社会价值观的影片，如何能够让孩子们看到这样电影是我们该思考的。目前，学校的礼堂、电教室、多功能厅等已经具备了放电影的条件。我们正在跟中国少年儿童电影学会建立相关电影的选片机制、评价机制，这个方面的工作也正在进行中。”
增设人物造型和特效类奖项
2005年，尹力拍摄了被评为“改革开放40周年中国十大优秀爱情电影之一”的《云水谣》。电影开篇就是狂风暴雨的海面上，擦着水面连接陈坤的特写，然后是40年代台湾市井街巷宅院，直到主人公出场，“有人说这段镜头是‘上天入地穿堂入室’，我记得当时是用了八个镜头连起来，但是看不到镜头剪接的痕迹。其实当时很少有人这么表达，因为大家对数字特效了解还不多，而且在国内做这样的特效是非常有难度的。”但是有了数字特效的介入，为观众提供了超越个人经验的视觉奇观和震撼体验。包括影片结尾雪崩的特效镜头和雄鹰翱翔的镜头，借助数字特效的魔力，都为电影创作增添了艺术的表达力。
目前，我国电影票房榜前十的电影作品，全部都使用了数字特效，其中的《长津湖》和《长津湖之水门桥》更是动用了几乎全国的优秀数字特效公司的力量。因此，数字特效在电影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与日俱增。如果数字特效类奖项能够顺利增设，将对我国电影数字特效技术乃至电影工业发展的引导和推动起到重要作用。“长期以来我们缺乏人物造型和数字特效这类奖项，因此，我做了相关提案。目前，这个提案已经获得了积极反馈，相关奖项的设立，正在研究和推进当中。”
培养电影后期特效技术人才
1997年，尹力在好莱坞哥伦比亚公司做一部电影的后期工作，接触到了一些前沿电影技术。2005年，在拍摄《云水谣》时，尹力水到渠成地把诸多艺术想象力通过特效在电影中体现出来。“其实给自己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成本也比较高，当时的硬件非常缺乏，特别是技术人员，因为大家都没有做过。今天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在那个年代难度还是很大。”电影后期特效技术，最核心的就是人才，在拍摄《云水谣》时，当时的北京电影制片厂和台湾龙祥公司聚集了一些年轻人才，大家有尝试特效创新的愿望和敢为人先的魄力，最终，影片的成功向业界证明了这种尝试的重要价值。
由尹力担任会长的中国电影家协会影视基地工作委员会，跟中国电影美术学会数字特效专委会也有很多业务对接。各个影视基地除了拥有传统的摄影棚和实景基地以外，在AR虚拟拍摄、实景LED拍摄、XR拍摄、云制作等高新技术等方面也在不断发力。尹力表示：“在很大程度上这些代表了一个国家电影工业化的水平，而这些方面的人才在很大程度上是欠缺的。欠缺的是既懂美术、又懂电脑，还懂电影的复合型人才。所以现在美术学院和电影学院，应该多培养这样的人才，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而且特别要创造机会，有这样的题材让他们在电影一线创作过程中发挥和锻炼，把学习到的最先进的科技前沿的知识，运用到影片创作中，这是很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