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普洱班哲村，是当年曾经风靡全国的《阿佤人民唱新歌》的诞生地。2017年这座小村庄曾令来自全国各地的文化记者和副刊编辑们流连忘返，印象深刻。今年金秋，人民日报记者周舒艺再次来此采访，亲身感受到这个地处大山深处的阿佤族小村庄脱贫奔小康的巨大变化。在村党支部书记娜布拉的带领下，全体村民齐心协力，用了五年时间实现整体脱贫，不仅让村民们增加了收入，住进了宽敞的楼房，还让很多外出务工、求学的乡人纷纷回村创业，建设家乡。
如今，能歌善舞的佤族人民，对未来充满希望，在新时代唱出了一首首欢快的新歌。而这篇脱贫纪实，则是周舒艺从中采撷的一串温润的音符！
1
“村村寨寨哎
打起鼓敲起锣
阿佤唱新歌……”
一听说去佤族村寨，我们立即想起那首耳熟能详的歌曲《阿佤人民唱新歌》。
果然，远远地，我们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热闹的锣鼓声。一路盘山带来的困倦瞬间消失，整车人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心情也立刻雀跃起来。此刻，迫不及待地想下车，奔向那锣鼓声处。
看啊，那些热情的佤族乡亲们，男女老少，身着红黑相间的传统服装，戴着漂亮的帽子、银制的发饰，敲着锣、打着鼓、拍着手，夹道而立，欢迎远方客人的到来。
在一圈又一圈的山路盘旋中，班哲村终于到了！班哲村，位于云南省普洱市西盟佤族自治县勐卡镇。西盟县是全国仅有的两个佤族自治县。班哲村的人口基本上都为佤族。
班哲村，还有一个更特别的身份——原来，这里正是《阿佤人民唱新歌》这首经典歌曲的诞生之地。1964年，还是解放军某部通讯兵战士的杨正仁，随部队来到佤族寨子班哲寨架设电线。在这里，他听到了一首优美动听的佤族民族《白鹇鸟》，于是以这首民歌为蓝本创作了一首歌曲。这首歌曲后来定名为《阿佤人民唱新歌》，很快传遍了全国。
“当时是小杨，现在是老杨了。”今年68岁的佤族老人岩乱，曾亲眼见到过杨正仁和他所在的部队来到阿佤山寨。老人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讲述着当年的情形。老人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就高声地唱了起来。那原汁原味的歌声，让人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岁月。
三年前，百名文化记者曾经走进云南普洱采风。记者们走进普洱的村村寨寨，体验民族文化，探访民风民情，感受边民的现实生活。这当中，就包括这个佤族村寨班哲村。
如今，三年过去了，当中的几位记者又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说到这些年寨子的发展，岩乱老人喜笑颜开，竖起了大拇指，“这些年的变化，大哟！”
2
跟随着班哲村的佤族乡亲，我们踩着山间的石板路向上攀登。天空正下着小雨，路面很是湿滑。我们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前挪。早已习惯了走山路的乡亲们，紧紧地拉着我们的手前行。
当到达一方小山头的平地时，眼前的山石上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彩色壁画。画上，描绘的是佤族人民从原始的刀耕火种，到迎接解放军的到来，再到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壮阔图景。
壁画面前，正式开始了欢迎远方客人的仪式。佤族乡亲们热烈地唱起来、跳起来。手拉着手的圈圈舞、佤族传统的甩发舞、迎接最尊贵客人的波格兰颂……在那嘹亮的歌声中、欢快的舞蹈里、自在的神情下，我们分明听到、看到、读到了佤族百姓过上好日子后，那种喜悦的心情，甚而是自豪的精神状态。受到感染的我们，也纷纷加入他们的队伍。我们围成圆圈，手拉着手，嘴里唱着歌儿，脚下迈着舞步，脸上绽放出笑容……唱完、跳完，乡亲们和客人们又三五成群地在壁画前拍照、合影。看得出，这幅壁画里描绘的内容，对佤族人民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领舞的那位姑娘，叫叶萌。叶萌是在班哲村土生土长的佤族姑娘。今年23岁的叶萌，现在勐卡社区上班。叶萌去年刚刚大学毕业，是在广州上的大学。在西盟县，义务教育不是九年制，而是十二年制，一直到高中都是义务教育。哪家的孩子如果考上了高中，县里会有奖励；如果能考上大学，那奖励就更多了。这么做，就是为了鼓励孩子们多上学、好好读书。
皮肤黑黑的叶萌，开朗活泼，尤其爱笑，一笑会露出八颗牙齿，让人总会想到电视上那个从音乐选秀节目里走出来的，同样皮肤黝黑、爱笑、充满活力的当红女歌手。同她一样，叶萌也能歌善舞。乡亲们刚刚跳的舞，就是叶萌利用下班时间帮助他们排练的。将佤族人日常生活中那些载歌载舞的传统动作，编排成一个个完整的舞蹈。
“上大学已经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我们问叶萌。“还是喜欢家乡，所以大学毕业后就回来了。”叶萌笑着回答我们。眼前的这个佤族姑娘，落落大方，自信阳光，还说着一口好听的标准的普通话，让人印象深刻。
3
有着420户、1467人的班哲村，2013年被定为建档立卡贫困村，2018年，班哲村整体脱贫。村党支部书记娜布拉，已经当了14年村干部，她太了解班哲村是怎样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这个模样的。
这一片都是原始森林，植被茂密旺盛。我们从县城一路开车，来到了这个大山深处的村寨，一路上，恍惚中真有驶入原始森林之感。云南被誉为“植物王国”，由此可见一斑。
站在村中，回望来时的盘山公路，此时被白色的雾气笼罩着。朦朦胧胧中，除了那些茂盛的植被，就是山坡上，一片片即将收获的青翠的甘蔗，一丛丛刚收获完已变黄的玉米，还有一棵接连一棵高高的树——这种树在内地似乎少见，村民告诉我们，它们就是可以产出橡胶的橡胶树。
以前，村里到县城都是泥巴路，两三个小时才能到。遇上下雨天尤其难受，走路裤脚都得卷起来。2014年时，道路进行了改造，做了硬化，从此可以开车直达县城。
之前，这山中寨子里的人家都是茅草房、石棉瓦房。这样的房子，一下雨就漏雨，得用盆子接水。那时候，蛇都能跑到家里来。这些年来，西盟县开展了全县安居房工程，每家补贴4万元，家家户户都改成了现在的砖房。
“住房条件好了，皮肤病都少了很多！”我们坐在娜布拉书记家的门前，听她回忆着这些年的变化。眼前的这幢两层小楼，就是娜布拉书记的家。房子是2016年建成的。走进屋内，一派宽敞现代。2017年，村里的最后一户茅草房，也改造成了砖房。
娜布拉书记家对面的那幢佤族风格二层小楼，是班哲村二组的党群活动室。二楼屋顶上，有四只大喇叭。每天，县里会统一广播，村子的角角落落都能听到。现在，村里还有幼儿园，就在村委会那边。
种甘蔗、橡胶、茶叶，养猪、养鸡、养牛……村里引导村民们发展种植业、养殖业，再加上外出务工，近年来，村民们的收入不断增加。
4
“家乡有糖厂了，咱们种的甘蔗有地方卖了！”47岁的佤族大姐娜布来，2011年时曾外出到浙江打工，一天亲戚打电话给她，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于是，在外打工的她，立即回到了家乡。
娜布来记得，2015年，政府引导大家种甘蔗。但那时一亩甘蔗地收成才两三吨，所以大家还是不大愿意种。后来，政府派来技术员给指导、培训技术，比如用薄膜遮住甘蔗，以挡住雨水和强烈的阳光。结果，产量一下子就有了大的提升，一亩收成达到七八吨。这下子，可把大家高兴坏了，一年光靠甘蔗，收入就有一两万元！“技术真的是太重要了，真的很感谢政府来给我们指导技术！”娜布来深有感触地说。
娜布来怎么都忘不了的是，县里糖厂来收了甘蔗，将钱打到银行卡上，当她看到卡上数字的那一刻，又惊讶、又高兴、又激动的心情——“真有这么多钱！”拿到钱的娜布来，偷偷地哭了，从来没有一次能见到这么多钱呢。拿到了钱的乡亲们也都开心得很，大家买上了酒，一边喝酒，一边唱歌跳舞。
2015年，娜布来家有6亩甘蔗地，一年收入七八千元，现在，她家已有10多亩甘蔗地，一年的甘蔗收入达3万多元。“以前想吃一顿肉都难，现在想吃鸡肉就吃鸡肉，想吃猪肉就吃猪肉。以前做梦都没想过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说起这些年的变化，娜布来很激动，两只手不停地来回搓着，脸上绽放出淳朴的由衷的笑容。现在，娜布来家的房子有近170平方米，一共7间。今年年底，她还打算将自家的房子再加盖一层。
在西盟县融媒体中心工作的刘英，目前是班哲村驻村工作队第一书记。刘英是去年8月来到班哲村的。说起驻村工作，她的感受很多。
工作队的工作是方方面面的。比如，要让村民们不光是满足于吃饱喝足就行，还要有长远的打算。这就不仅要让村民们在意识上进行转变，还要帮助他们找到适合自己发展的、合理的产业项目。再有，如何确保乡亲们脱贫后不返贫。像今年玉米受到了雨水、虫害等天灾，好在工作队之前千方百计动员大家缴纳农业保险，所以老百姓的损失并不大。“幸亏当时听了你们的话，现在我们不愁了！”对此，村民们都很感谢他们。还有诸如引导卫生习惯、强调要上学读书等各种小事。
班哲村一共有62名党员，工作队积极发挥党员的引领、带动作用。村民们对党员的认可度也很高。这一点，刘英的感触尤其深。就在前几天，还有老人专门跑来问她，自己这么大年龄了能否写入党申请书。这些都让刘英特别感动，同时也感到，自己身上的那份责任沉甸甸的，不能辜负这些淳朴的乡亲们。
要离开班哲村了，佤族乡亲们依依不舍地再次唱起歌为我们送行。依然是那首熟悉的《阿佤人民唱新歌》，歌声中，处处是佤族乡亲的喜悦……
“社会主义好哎
架起幸福桥哎
道路越走越宽阔，越宽阔哎
江三木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