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苦干不愿苦熬

—— 黔江：幸福生活等不来

　　“养儿不用教，酉秀黔彭走一遭。”这一句曾经在重庆地区流行的民谣，形象地道出酉阳、秀山、黔江、彭水四个地方艰难的生活状况。名列其中的黔江，虽坐拥神奇的武陵风光，却也因大山土地的贫瘠，为生长于此的人们制造了种种生存的艰难。

　　“宁愿苦干，不愿苦熬”，言简意赅，宣告着黔江人摆脱贫困，追求幸福生活的态度的决绝。

　　2017年，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曾组织来自全国50余家媒体的70余名编辑记者走进黔江，进行绿色发展看黔江的采风活动。今年，几位记者再次来到黔江，了解到了更多感人的故事。

　　如今的黔江人，依靠着坚定的信念、开阔的视野、苦干的精神，发展旅游业、蚕桑养殖业、茶叶种植业，已经完成了脱贫目标，从脱贫攻坚主战场向乡村振兴示范地转变。

　　风景依旧，人事已非，美丽黔江，绿色发展。

　　峻秀山水画廊，神奇武陵风光。说到黔江，人们或许想到的是，阿蓬江奔腾中的旖旎，小南海静谧中的神秘，抑或濯水古镇在百花春月里穿越的时光，不变的信义。然而，这个位于重庆东南部，集革命老区、少数民族聚居区、边远山区和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区县于一身的地方，因贫瘠的大山、恶劣的条件，让贫困成为千百年来摆脱不掉的魔咒。“养儿不用教，酉秀黔彭走一遭。”这句曾经流传在重庆的民谚，形象地道出了当年酉阳、秀山、黔江、彭水地区的贫穷。

　　“宁愿苦干，不愿苦熬。”20世纪八九十年代，黔江人发扬自力更生、不等不靠的劲头，用这种“黔江精神”逐步改善了自己的生活。进入新时期，为打赢新一轮脱贫攻坚战，当地干部群众继续发扬“黔江精神”，将内生动力转化为脱贫致富的强劲动力，于2017年脱贫摘帽，成为重庆市及武陵山集中连片特困地区首批通过国家评估验收的区县之一。

　　2017年3月，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组织了绿色发展看黔江采风活动，来自全国50余家媒体的70余名编辑记者深入黔江田间地头，聚焦脱贫攻坚，报道了黔江奋力脱贫的故事。

　　时隔3年多时间，记者再次走进黔江，看新时代黔江的干部群众如何苦干、巧干、实干，靠自己的双手干出了好日子，让贫困山区焕发出新面貌、新生机。

　　庞建华和他的宝贝们

　　“桐子花开碗碗红，土家人穷志不穷……”初冬时节，刚走进鹅池镇南溪村，记者就听到飘荡的土家山歌。

　　57岁的庞建华在镇上卖完今年最后一批蚕茧，一瘸一拐地回家，嘴里还哼着山歌。

　　走到庞家，最显眼的就是高大的蚕棚，钢结构，两层楼高，占地400平方米。“这可是我致富的宝贝哦。”庞建华说。

　　庞建华左腿残疾，妻子聋哑，年近八旬的母亲双目失明，两个儿子在读书。集因病、因学、因残三重致贫因素于一身，庞建华家成为南溪村条件最差的贫困户，一直靠低保维持生活。他以前也尝试过各种办法挣钱，但都失败了。

　　近年来，黔江区将蚕桑作为脱贫增收支柱产业大力发展，政府给予补贴，当年栽桑养蚕，当年就能有收益。

　　政策虽好，可栽桑养蚕需要劳力，还要懂技术。庞建华看着自己的左腿，想干又不敢干。后来，在镇村干部的鼓励和牵线下，他到村里养蚕大户的蚕棚打工，学会了技术，心里有了底。第二年就种了6亩桑树，养了4张蚕，再加上养猪养牛，当年收入1万多元。

　　紧接着，庞建华把自家桑园增加到30亩，养蚕30张，还请了几名村民帮忙。去年，他又建起了现代化的钢架蚕棚，蚕棚里有14个长9米、宽1.5米的4层棚架，每季可育蚕20张。

　　养蚕是个苦活儿。蚕子生长旺季每天要吃1.5吨桑叶；14个棚架数十张蚕台，每天至少要分别铺两次桑叶、消毒一次、扫灰一次；天旱时，还要背水上山浇灌桑树。妻子胡艾娥带着村民采摘桑叶、管护桑树，庞建华负责打理蚕房。

　　对于行动不便的庞建华来说，打理蚕房尤为不易：他得拖着残腿上高凳，给棚架高层的蚕喂桑叶，再用同样的姿势扶着棚架下到地面，挪动高凳喂下一批。每天，他要挪动高凳60次，12个小时都得泡在蚕棚里。

　　凭着这股子吃苦的劲，庞建华成了当地“苦干”的典型，光今年就养蚕70张，收入超过10万元，还带动李祝兰等几户村民增收。

　　庞建华告诉记者，靠自己双手吃饭，才吃得硬气。去年，他还主动申请退出了贫困户。

　　十三寨的山歌传得远

　　“幺妹我住在十三寨，隔山那个隔水又隔崖，土家那个喜鹊喳喳叫啊，蝴蝶双双落花台。”在抖音平台上，一首《幺妹住在十三寨》的土家山歌广为流传。

　　歌里唱的黔江小南海土家十三寨依山傍水，板夹溪翻着水花穿寨而过，由土家吊脚楼民居组成的13个典型的土家院落在两岸渐次分布。这里风光秀丽，民俗风情浓郁，孕育出了南溪号子、摆手舞、吊脚楼、薅草锣鼓、木叶情歌等丰富多元的民俗文化。

　　那个身着土家族传统服饰的唱歌女孩是“土家十三寨总寨主”覃诚芳。2016年，在重庆黔江?全国首届最美寨主大会上，覃诚芳被选为总寨主，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宣传推广十三寨。

　　情醉武陵山，心泊小南海。2017年，记者曾随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组织的绿色发展看黔江采风活动，走进小南海土家十三寨实地采访，大家在感受了土家摆手舞和山歌后，对当地利用传统民俗文化开展文旅脱贫的故事进行了广泛报道。

　　那时为记者们表演山歌的土家姑娘中就有覃诚芳。近年来，覃诚芳在抖音上发布了不少演唱视频，每一条都有几十万的点击量，最高的达到200多万。她通过在抖音上演唱山歌，宣传家乡，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十三寨，也喜欢上了土家民歌。

　　“谢谢你们哟！上回来了这么多记者，你们的宣传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再次见到覃诚芳时，她告诉记者，这几年十三寨的变化可大了，前两年十三寨的年旅游人次不到10万，如今达到30多万。“我们有信心把十三寨打造成‘中国土家第一寨’！你们回去记得给上次来的那些记者朋友们说，欢迎大家再回来看看这里的新变化。”

　　记者了解到，十三寨所在的新建村在脱贫攻坚中实施“乡村旅游+农文体商”产业融合发展模式，实现了“户户搞旅游、家家有产业、人人有就业”的发展目标。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靠老房子、唱山歌脱贫致富哟。”新建村曾经的贫困户何福告诉记者，如今他开起客栈，还兼任村山歌文化团的团长，经常为游客表演。一年下来，他家的收入也有近十万元。

　　据介绍， 2017年，土家十三寨被批准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先后荣获“全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中国宜居村庄”“中国美丽乡村”“中国传统村落”“重庆首个土家体育竞技场”等称号，200多户乡亲都吃上旅游饭，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王贞六的“与时俱进”

　　“要搞产业，离不开书里的技术，这和以前不一样了啰！”说这话的是黑水镇胜利村村民王贞六。

　　70岁的王贞六在养蜂路上虽屡败屡战，却从不服输，现在成了黔江有名的“中蜂大王”，每年养蜂收入20多万元，还带动村民一起脱贫致富。

　　“年轻时，我家里条件算好的。”王贞六给记者回忆道，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家都穷，他不愿苦熬，不但种粮、养猪、种烤烟，还在施工队搞爆破，“加起来一年收入也有几万块，很快让家里变了个样。”

　　没想到，2009年命运出现转折——老伴患病，大儿子残疾，他自己因年龄超限不能再从事爆破工作……王家从殷实户变成了贫困户。

　　幸运的是，不久区上搞起了养蜂培训，当时65岁的王贞六成了班里年纪最大的学生。

　　觉得自己“入门”了，王贞六当年就雄心勃勃养了8桶蜜蜂，结果因为没有及时根据天气变化增减巢脾，8桶蜂跑得只剩下1桶。那年秋天，他又买回8桶蜂，又由于没及时发现幼蜂病症，蜂群再次“全军覆没”。

　　屡次失败，引发了王贞六的思考，“以前条件那么差，还没得这么多扶持政策，我都搞得好，我就不相信现在养不好蜜蜂！”王贞六找到了失败的症结所在——技术不过关。

　　于是，他虚心请教专家，专家也主动上门指导，还给他推荐养蜂专业书籍。有时没买到书，王贞六便找人借来逐页复印，光复印费就花了500多元。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他都蹲在蜂箱跟前看书。”老伴罗启碧说。

　　2017年，王贞六获得10万元政府贴息贷款，买了60桶中蜂，当年就发展到220桶，成为胜利村最大的养蜂户。他还领头成立了担子坪中蜂养殖合作社，免费给村里27户贫困户送蜂群、送技术，带动他们一起致富。目前，合作社已发展了300多桶中蜂，每年能为村民带来30多万元收入。

　　“脱贫光有劲儿还不够，还得学技术。”一辈子都在为改变命运而奋斗的王贞六，现在明白了什么叫“与时俱进”。

　　王书记不得走了

　　离开黑水镇，记者来到中塘乡双石村茶树基地。刚进基地，只见一大群村民正围着一个人，在讨论茶树冬季管护技术。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大意都是“王书记，只要是你说的，我们就听”。

　　大家口中的王书记就是黔江区委宣传部副调研员王运洪。

　　2017年，王运洪主动申请来双石村当驻村第一书记。他上任第一天，正好有部门领导来村里检查工作，上百名群众围上来反映问题。王运洪在旁边听了半天，发现村民的意见集中在道路和饮水上。

　　双石村基础设施薄弱，村里也没有支柱产业，全村900余户3800多人中，就有贫困人口127户511人。

　　王运洪告诉记者，20多年前他当老师时，就喜欢给学生讲身边的典型人物故事，比如黔江“土家愚公”简旺超带领子孙苦干15年，硬把87个乱石坑改成22块梯田，“现在有政策，条件也好，我不相信改变不了双石村的面貌。”

　　他从村民们最关心的水和路着手，找水源、争取资金修公路……让家家户户都吃上了自来水，公路也通组入户。办这些实事，让王运洪赢得了村民的信任。

　　脱贫必须要有产业支撑。经过调研，王运洪发现村里适合发展茶叶产业，但村民是否愿意，他心里没底。

　　2017年底，王运洪组织召开村民大会，征求村民意见，大家都很支持。

　　“宁愿苦干，不愿苦熬！还有啥说的，干！”短短两个多月，大家就凑了40多万元，整治了600余亩土地。

　　不久，王运洪又牵头成立村集体经济组织，走“合作社+农户+产业带头人”的路子，带动村民种茶。

　　基础设施好了，产业有眉目了，外出务工的能人纷纷返乡。在外做生意多年的肖斌返乡发展了100多亩茶叶，带动10多名贫困户务工；在外搞工程的杨伟回老家担任了合作社常务理事长……

　　目前，双石村已引进发展龙井和安吉白茶1540亩、油茶4500亩、油菜4500亩，还规划了2000亩高山魔芋。贫困户杨天俊去年种了9亩安吉白茶，后年可进入盛产期，“这日子可有盼头了！”杨天俊说。

　　如今，村民们担心的不再是水和路，而是王运洪离开。王运洪说，前两年种下的茶明年才能见成效，下一步村里还要搞乡村旅游，“这些事不做完，我不走。”

　　好日子是干出来的

　　“只要志气不消磨，办法总比困难多。”在黔江区扶贫办，这里的负责人告诉记者，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身处极度贫困的黔江人，靠着“宁愿苦干，不愿苦熬”的黔江精神解决了温饱，“幸福靠奋斗。如今虽然摘了贫困帽，但要做好乡村振兴，建设美丽乡村，这股精神劲不能丢。”

　　靠着这股精神，近年来黔江涌现出了不少和庞建华一样“苦干”的贫困户典型：黎水镇华阳社区覃太清身有残疾，同样靠养蚕脱了贫；蓬东乡麻田村贫困户周适合发展了170亩桑园……如今，作为重庆最大的蚕桑产业基地区县，黔江的优质桑园面积已发展到8.3万余亩，今年预计蚕农售茧收入1.17亿元，全区有1万余户4.3万余人的承包耕地栽种蚕桑，带动1.2万余人从事蚕业生产。

　　靠着这股精神，通过多年的探索和努力，黔江走出了一条“旅游+脱贫”的发展新路子。2017年，该区接待游客1460万人次，实现旅游综合收入63亿元；而去年已经超过3000万人次，旅游综合收入超过150亿元。

　　靠着这股精神，黔江还涌现出了很多基层扶贫干部典型。“比如‘背包书记’田杰、‘点子书记’全克军等。”黔江区相关负责人说，新时代的“黔江精神”需要党员干部结合时代特点，发挥带头作用，“既要埋头苦干，也要创新实干。”

　　截至2019年底，黔江建档立卡贫困户人均纯收入达到12873元，累计实现1.15万余户4.47万人脱贫，全区65个贫困村全部销号，贫困发生率降至0.05%。

　　如今，黔江正在推进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机衔接，从脱贫攻坚主战场向乡村振兴示范地转变。

　　“山歌不唱不开怀，花红好吃树难栽，磨子不推不转来，花不逢时不乱开。要想脱贫靠实干哟，幸福生活等不来……”记者离开黔江时，悠扬的山歌又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