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岁人艺表演艺术家朱琳七日辞世
角儿里的角儿(新语)
昨夜,不知为什么突然从梦中惊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打开电视一直到天亮。
万万没想到,就在那个时辰,92岁的朱琳阿姨离我们而去了。
回想起去年,我和爱人焦世宁与何冀平姐姐去看望朱琳阿姨,去前我接通了她家电话,当我告诉她焦世宁也同去的时候,老人非常高兴,不停地说:“噢,是小胖子。小胖子也一起来。”焦世宁在朱琳阿姨的记忆里,还是那个两三岁的小胖子。
到了朱琳阿姨家,她端出来一盘糖果:“孩子来了,孩子们吃糖吧。”她兴奋的眼睛里闪着光,向我们展示她的奖杯,还有她年轻时与周总理的合影。最让她自豪的是外孙用毛笔为她画的像。这个老人在我们面前,完全变成了一个孩子,极力地向我们展示她的一切宝物。
人艺的好角儿多,朱琳阿姨是好角儿里的好角儿。她的高贵,她的雅致,她的风韵,现在都已经成为传说。但是,我们心里都还装着《蔡文姬》,装着《推销员之死》,装着《洋麻将》。只要北京人艺这座中国的话剧殿堂还在,朱琳阿姨的名字就会一直刻在这座殿堂的最显眼处,她永远是令我们骄傲的大头牌!
还记得在《推销员之死》里,戏快结束时,65岁的朱琳阿姨所饰演的琳达,穿着黑色丧服伫立在丈夫的墓前,参加送葬的人们都离去了,剩下她孤零零一人慢慢走向台口。她在台口停住,全身一动不动:“我哭不出来。今天,我们付清了最后一笔欠款,我们自由了!可是,人却没有了。”包括我在内的首都剧场数千观众,都木呆呆被钉坐在椅子上,没有人记得这里的戏是要散场的。
因为崇拜朱琳阿姨,所以我与一般观众一样,反而会觉得她和我们之间有着很遥远的距离。我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但我也始终没能挨近她的生活。
我的女儿耕耕就比我幸运得多。有次我爸爸牛星丽与朱琳阿姨一起拍电视剧,带着耕耕同去。朱琳阿姨的戏先拍完,就提前带耕耕回来了。偏巧那时我忙着办广告公司,竟腾不出时间去接孩子,耕耕在朱琳阿姨家住了一个星期。
等我去接耕耕的时候,就问她朱琳奶奶怎么样?耕耕告诉我,“朱琳奶奶最好了!她每天早晨给我梳小辫儿。”我大吃一惊。原以为把耕耕放在她家,自会有保姆照顾,心里还挺坦然,哪知道,耕耕在她家里,都是朱琳阿姨亲自给洗澡、讲故事、陪着吃饭,等于是我让朱琳阿姨帮我带了一个星期的孩子!我隐隐地感到有些愧疚。不过,从这件事我知道,朱琳阿姨原来也是像我们这些凡人一样平常地生活着。可是,为什么在舞台上,她就那么不凡和光彩呢?
朱琳阿姨走了,人艺又失去了一位了不起的艺术家。但在我们这些人艺子弟的心里,她永远是一位慈祥、漂亮的阿姨,她将永远活在我们及所有热爱她的观众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