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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晚小品发展30年显颓势 纯逗乐少内涵难得青睐

时间:2012年02月21日 来源:北京日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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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陈涛

  “多少人在做小品?小品没有市场,语言类节目创作本身就有瓶颈。像在小品鼎盛时期,王朔、冯小刚都是在做小品的,但是现在他们可能都在做电影。现在小品已经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市场机制去推动它,所以到了春晚这种特殊节点,其实本身就很难。”1月28日,央视龙年春晚结束仅仅6天,总导演哈文在接受央视《面对面》采访时这样说。

  “有能力为春晚写小品的人,一台面包车就装走了”

  崔凯并不同意哈文的观点:“毕竟小品已经被观众认可和喜爱了30年,目前也没有能够替代它的节目形态。”

 

 

 

 

  作为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崔凯最为人们熟知的作品都是曾登上央视春晚舞台的小品,其中包括《相亲》、《我想有个家》、《过河》、《红高粱模特队》,以及近些年的《送水工》、《不差钱》等,而他本人也几乎见证了中国电视小品的整个成长史。按照崔凯的说法,“小品是喜剧艺术与电视晚会嫁接而成的一门新型艺术形式。”

  “1982年之前的《辞海》里还没有‘电视小品’这个词条,小品是伴随着央视春晚才成长起来的。”在崔凯的印象中,1983年举办的首届春晚上,由王景愚表演的哑剧《吃鸡》,让观众第一次见识到了小品的魅力。此后,陈佩斯、朱时茂、黄宏、赵本山、潘长江等人陆续亮相春晚,经由他们表演的小品台词,有很多都成为当年的流行语。那是小品最辉煌的日子,有朋友甚至曾对崔凯说:“中国的语言快让你们这些小品创作者给颠覆了。”

  但是崔凯不能否认,这几年电视小品确实出现颓势,并且恰如哈文所言,其创作者队伍的萎缩趋势已越来越明显。“单拿小品编剧来说,真正用心、有能力为央视春晚创作的人,一台面包车就全都装走了。”崔凯说。随之出现萎缩的是小品节目的数量。在小品最为风光的1992年,央视春晚曾上演了8个小品节目,而今年的小品却只有5个,减少近一半。

  其实,崔凯本人的创作经历便足以说明问题。从1985年到2010年的这16年里,崔凯共创作了110多个小品,平均每年能交出约7个作品。但是去年,他创作了一部电影、一部舞台剧,却没写一个小品。

  “侃出一个点子,爬一晚上格子,大腕儿排练一次,晚会演上一场”

  “写一个小品很难,比写十集电视剧还难。”在崔凯看来,小品数量的稀缺,与这一艺术形式的创作难度不无关系。在小品市场相对红火的年月,他曾经在一年内接到十多个本子的创作“指标”;即便如此,那一年他只磨出了两个作品。“采风、构思、编排、修改都需要时间,没法快起来。”

  在电视小品刚刚兴起的时代,采风是创作者的必修课,用崔凯的话说,“那时候写小品几乎就是进行文学创作,体验生活必不可少。”1982年,时任辽宁铁岭地区文工团副团长的崔凯到乡村体验生活,创作出了一个宣传计划生育的作品《摔三弦》。这个作品的诞生时间,比首届央视春晚还早了一年,因此没能冠以小品的头衔,而是被叫做“拉场戏”,出演男主角的赵本山,正是通过这出戏第一次被观众认识。

  “有生活是前提,但还需要经过积淀,渗透进创作者的认识,才能让观众在笑过之后留下些东西。”2001年前后,崔凯曾在报纸上读到一则社会新闻,讲的是一位进城务工者为了讨要礼金,花钱雇人冒充自己父亲并为其贺寿的事情。虽然这则新闻激发了他的灵感,但是因为不忍心将农民工当作讽刺的对象,他把自己的创作念头深埋起来。直到两年后他才出手,写成了2004年央视春晚上的小品《送水工》。颇有深意的是,在这部作品中,“花钱买爹”的桥段原型,改头换面成了表达母爱的正面包袱。

  然而,并不是每个登上春晚舞台的小品,都经过这样漫长的积淀过程。今年央视春晚上由冯巩等人表演的小品,直到二审时都还是一个叫做《苞米地》的作品,但是因为三审没能通过,才替换成了现在的《爱的代驾》,其仓促程度可窥一斑。而两年前由黄宏、巩汉林等人表演的《美丽的尴尬》,也是临时上阵的作品,从创作到演出仅用了几十个小时,被人戏称是“创造了小品创作的最短纪录”。

  一些业内人士这样调侃当前小品的创作状态: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聚拢在房间里,众人侃出一个点子,爬一晚上格子,大腕儿排练一次,就能在晚会演上一场。带出了徐正超、尹琪等小品编剧的崔凯,同样对当前年轻创作者的工作状态心存不满:“平时不好好生活,接到戏活儿,睁开眼就上网找段子。”在他看来,这种当前圈子里流行的创作方式,正是导致小品质量滑坡的致命伤之一。

  “有了生活积累,创作速度不是问题;但没体验就追求速成品,只能出垃圾。”崔凯说。

  “精品不是评出来的,而是流传中体现出来的价值”

  在30年的发展过程中,电视小品渐渐形成了四种流派:“京津小品”源于“化妆相声”,通过抖包袱引人发笑;西北方言小品,同样是不可忽视的流派之一;以严顺开为代表的“海派小品”,又被称为海派滑稽戏,近年来几乎已在春晚舞台上绝迹;而如今影响最大的,当属源于二人转的丑角艺术的东北喜剧小品。

  崔凯认为,无论流派如何划分,所有小品的目标指向完全一致:逗乐观众。

  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里高度集中各种戏剧冲突,并且要有“笑”果,成了所有电视小品的共同特征。曾有人如此总结春晚对小品的要求:3句台词一个小包袱,10句台词一个大包袱;节目时长10多分钟,30秒让观众笑3次。

 

 

 

 

  对于电视台来说,这些包袱越神秘越好,这样演员甫一开口,就能逗乐观众。为了一个“逗”字,崔凯可没少签保密协议,但他一直认为,这些防泄密的手段,会把创作者推向闭门造车的境地。

  在崔凯看来,一个好作品应该包含三个要素:一要叫得响,二要传得开,三要留得住。而这需要对作品进行不断磨合。以1990年的《相亲》为例,这个小品在上央视春晚之前,已经在辽宁地区演出了300多场,通过不断与观众互动,创作者为作品加入了很多新的内容,最后登陆央视春晚时,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作品了。

  “真正好的作品不需要担心题材泄露。”崔凯认为,欣赏小品实际是看演员如何表演,“即使你对情节已经烂熟于心,依然会饶有兴趣地期待他下一秒的神态。”

  “搞笑不是小品,更称不上喜剧”

  在历年央视春晚上,小品总是与相声并称为“语言类节目”。早期的春晚节目中,相声的地位不容小觑,后来小品的势头盖过了相声,还曾一度引起过议论。崔凯认为,小品比相声更占优势,在于其有故事情节和戏剧冲突,而演员的表演让内容更丰满,也更适合通过电视语言来呈现。

  当初相声陷入低谷时,曾有观点认为,当时的相声批判现实的讽刺功能在衰退,而小品与时代热点的关联更为密切;如今小品遭遇滑坡,或许症结也是相同的。崔凯认为,目前的不少小品,要么单纯追求逗乐,缺少思想内涵,要么脱离生活,失去故事根基。“搞笑不是小品,更称不上喜剧。”

  但是,这位资深小品编剧深知,创作讽刺作品所面临的压力之大。1995年央视春晚上的小品《牛大叔提干》,对当时社会上流行的“吃喝风”进行了抨击,但崔凯透露说,当时由范伟饰演的角色,其最初的人物设计是位乡长,因为担心有损农村基层干部形象,才改头换面成了一个乡镇企业经理。

  “如果你把笑点落在妇女身上,妇联会来找你;如果落在残疾人身上,残联会来找你;如果写医生呢,卫生部门会来找你。”崔凯笑言,“我们的观众似乎缺乏‘这一个’精神,艺术呈现的只是具体的这一个,是一个艺术典型,而不能对号入座。”

  不过崔凯同时承认,小品所面临的这个问题,或许与春晚这个大舞台有关。“由于春节这个特殊节点,春晚的节目被赋予了过多期待。人们看春晚,也带着特殊的批判性,把它当作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这些都容易让一场本该轻松的演出变得沉重,进而走形。” 声音 

  小品为何没了市场?

  为区别教学训练用的小品,我们约定俗成地将之称为“春晚式小品”(或称“晚会式小品”)。这类小品一直反映着现实社会的许多问题,有时甚至还承载了一些社会热点或理念的传递与表达,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社会风俗变迁过程的一个缩影。因此,它的兴衰盈亏实属正常的。打个比方,“井喷”之后,把水池重新注满需要时间,观众也应保持平常心。

  创作理应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所以想要创作出好的作品,必须一边深入生活、一边苦练内功,并能将二者很好地结合起来。小品限于篇幅,要的是“杯水波澜”,因此更需要机巧和匠心。但是,“巧”绝不在于露巧或是为巧而巧,而是把“巧”化于艺术形象之中。

 

 

 

 

  幽默、风趣是小品登上晚会舞台之初就形成的一种风格,也因此赢得了观众的笑声和青睐。但是,绝不能为了迎合、取悦观众而刻意搞笑,这样必然会导致审美疲劳。不过,深义休向字面求,艺术作品终究还是需要用艺术的方式来表达,应该做到深入浅出而又不失于直白。另外,创作还必须符合艺术创作的规律,创作者要能够以小见大、独具慧眼,善于发现生活中的喜剧因素、善于“炼局”,才能真正在平淡中展现出艺术的神奇。

  ??胡薇(中央戏剧学院戏文系副教授)

  春晚小品日渐式微,主要存在以下三大缺失:

  一是教育的缺失。无论戏剧院校、还是省、市各级艺术学校,都没有把晚会小品当成教学对象,甚至不承认它是艺术门类的一种。不同于教学式小品,具备喜剧性、立意、完整的故事、逻辑结构等多重要素的晚会小品,完全有必要作为独立门类去研究。也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创作者队伍的数量以及质量。

  其二是理论的缺失。主要表现在小品美学的缺失,敢问有哪一次艺术类研讨会是专门为小品而召开的?小品是穿着艺术的百家衣成长起来的。早期,由于有一批天才的喜剧演员,既有表演天赋,同时也和剧作者一起打造剧本,他们创作的小品当然深受观众喜爱。可如今,不少人已经成名成家,上了年纪,再去要求他们参与创作,几乎不太可能。可以说,国内的小品从一开始就被推到一个比较高的高度,单纯依靠后来者自身的力量已难吸引观众,这时候就需要理论指导来弥补先天缺失。

  其三,是编剧、演员身份的缺失。如今女演员中除了宋丹丹、蔡明,几乎没剩几个知名的,男演员也屈指可数。真正的小品编剧人数也不超过五六个,知名度更在演员之下。晚会小品可以说是中国独有的一门艺术形式,它很难表演,而且关注度也非常高,创作者、表演者应该是国宝级的人物。

 王宝社(国家一级编剧,曾多次担任央视春晚语言类节目总统筹)

    人物 

  那些离开小品

  舞台的笑星们

  赵本山缺席央视春晚,一度是今年春节前夕的热门娱乐新闻;但是纵观央视春晚30年的历史,离开这个舞台的小品演员其实还有很多。这一次次的告别背后,其实隐藏着笑星们的不同考量与艺术态度。

 

 

 

 

  陈佩斯:“不是对小品厌倦了,主要是自己和曾经的舞台在理念上存在太大的差异,没法做了。”

  陈佩斯和朱时茂是最早宣布告别央视春晚的小品演员。从1984年的《吃面条》起步,到后来的《主角与配角》、《警察与小偷》、《王爷与邮差》,他们在春晚舞台上表演的小品,部部堪称经典之作。但是,1999年的一场关于著作权与表演权的官司,让他们二人与央视“决裂”。

  时至今日,陈佩斯依然否认自己遭到央视“封杀”。“退出的原因,主要是个人理解和这个舞台要求的一些东西不合拍。”他透露说,每年节目彩排时,都会被要求大量删除一些戏份,最多的时候,《警察与小偷》被删去了一半的内容,而自己提出的一些意见和要求,很难获得认同。“归根结底还是理念的差异,导致没办法继续合作了。”

  尽管一些网站调查表明,陈佩斯是观众最期待回归的春晚明星,但他已经不再眷念曾经的舞台,如今早已改行做话剧的他,直言终于找到了自己最喜爱的天地。

  宋丹丹:“不因为别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真的不想再上那个舞台了。”

  如果说陈佩斯的退出或许还存在被动原因,那么宋丹丹的告别则是主动而为。

  尽管身为人艺演员,但宋丹丹的真正走红,还是因为1990年她与黄宏出演的小品《超生游击队》。2008年,宋丹丹首次宣布告别春晚舞台,当时的理由很简单:伤不起,付出的太多,太累。此后每逢春节临近,期待她复出的呼声很高,但宋丹丹的回答只有一个:坚决不再上春晚。

  目前,正在全力参拍电视剧《妈妈的花样年华》的宋丹丹,不太愿意回应有关春晚的话题。“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还要说多少遍,才有人愿意相信?”她说,“主要是自己抗压能力不行,如果继续上场,无休止的焦虑只会把身体压垮;再说我现在有全新的事情在做,也挺好。”有人猜测说她是嫌钱少而改行投奔电视剧,宋丹丹的回应是:“以前演小品也不是全职,谈不上改行。”

  巩汉林:“能不能上都要看作品,好作品需要耐心等待。”

  尽管与龙年春晚失之交臂,但曾15次登上央视春晚舞台的巩汉林,也称得上“元老级”春晚笑星。

  谈及春晚,巩汉林说:“看得出,春晚的确在做着改变,就像今年晚会出现的多个新老搭配组合,语言类节目也需要有新面孔和新话题,要不然观众会产生审美疲劳。”当问及是否认为与赵丽蓉合作的那段时间是自己的黄金期,他回应说,自己这辈子最该感谢的就是赵妈,“赵老师对待艺术的严谨态度,以及给予我的指导都是终生财富。不过一切都要继续,我始终热爱这个舞台。”

  对于连续两年未能进入央视春晚,是否担心被观众遗忘时,他说:“自己现在看得很开,有好的本子就上,没遇到合适的角色也正常,毕竟春晚不是生活全部。”

(编辑: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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