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群档案:1949年12月出生于天津,1968年高中毕业下乡插队,1970年入伍,1974年调入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从事相声创作表演,1993年转业调入中国广播艺术团,199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2000年调入中国出版对外贸易总公司现代出版社担任副社长副总编。
关于相声
相声让牛群进入人们的视线里。为自己的相声事业而哭,对他来说,是步入相声之路的前奏。而随后的十几年,牛群的人气一路提升。这对牛群来说是一段比较顺利,也比较投入的时期。所以他在跟笔者说相声这个话题时,眼睛始终是发亮的。
媒体:都知道你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前一阵儿你参加天津电视台“笑傲江湖相声版”的拍摄,听说你很少参加类似的活动,这次为什么来?你对天津的感情很深?
牛群:我是在天津出生的。这块儿土地生我养我,自然就对这个地方有一份乡情。不论是从对相声的热爱还是对乡情的思念和回报上,都决定了我来天津参加“笑傲江湖相声版”的拍摄。只要家乡有这个召唤和需要,我就会来。
媒体:你说相声,跟天津对你的影响有很大关系吧?
牛群:天津是个曲艺相声之乡,我从懂事开始就听相声看曲艺,这是环境的熏陶,实际上家庭方面对我没有影响,家里祖祖辈辈没有搞艺术的。也可能自己有这方面的细胞,最起码从小就对曲艺相声有那么一种兴趣,那时候要是有个什么演出啊,就愿意看也喜欢跟着学。有时还到戏园子里去看戏。这对我来说是个耳濡目染的基础。
媒体:但真正走上相声之路应该有一个机遇。
牛群:对,所谓“无巧不成书”,我17岁高中毕业后下乡插队,1970年我在北京军区24军通讯连当兵。1972年,连队的文艺骨干都退伍了,当时面临全团要搞连队演唱组的文艺会演,怎么办呢?有人就跟我说,你是天津人,你还不会说天津快板吗?你来。我说行。天津人哪有不会说天津快板的?不张嘴就来吗?这一点儿不新鲜,天津人都会说快板,都会欣赏相声,点评起来还都是专家水平的,有时传统的段子,你要是在台上紧张忘词儿了,他能提词儿,这就是天津观众,特别可爱。
我们连队组织起来几个骨干,都是新兵,然后去参加全团会演,一下在全团拿了个第一。接着一层层师里、军里、军区会演。结果是,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看上了我。这都是特别巧的事,实际上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可能就没有以后我做的那些事了。一系列事情就发生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我调到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后就开始说相声。这是1974年4月10日。这日子我忘不了。
媒体:你不是专业相声演员出身,刚开始别人就能认同你?
牛群:不认同,调到文工团后,我印象特别深的就是,有一次,全团都去观摩我们新调入的几个新手演出。我当时上台就哆嗦,大汗淋漓啊,浑身都湿透了,你想这种状态说相声,那肯定是没有乐的,因为自个儿一点儿自信都没有,心里头想,怎么还没说完呢?表面装得还……什么叫皮笑肉不笑,我就是。等演完了,这包袱是一个都没响,下边一点儿笑声都没有。这对我是最大的刺激。演完之后大家上车回团里。晚上大客车里不开灯,黑着的,一路上听着人家议论的就是我,说什么都有,“这还说相声?什么玩意儿这是?”“领导瞎眼了?这整个一正派小生啊!”……我受不了,恨不得车门有个缝让我钻出去,再钻进地缝里。哎呀,无地自容啊,脸上一定是烧得红彤彤的。回到宿舍后,我趴在床上就哇哇哭。男人哭过以后才失去软弱,这句话说得对。哭过以后,我开始下功夫写相声作品,例如到连队开座谈会采访,夏天热啊,就在屋子里放一池凉水,然后泡在水里连夜写,光写作品不行,还得练嘴皮子,天不亮就在外头河边练绕口令,“咿咿呀呀”地练唱。
媒体:你真正让人开始注意的,应该是在1988年春晚上说的相声《领导冒号》吧?
牛群:实际上1987年邓在军导演就找到我,想让我说一段相声,以前我们有过合作,我演过电视小品,她觉得我不错,创作能力很强,表演上也比较清新健康朴实。那时候没觉得春晚有多么重要,没这个概念,人家1987年找我的时候我认为就是一个锻炼,不过那一年《领导冒号》没有通过,转年她再找我时,我犯小孩子脾气,心想:哼,去年没让我上,这次不去。不去?哈哈!邓导这个人特别好,不计较我的小脾气,还语重心长地给我做工作。结果万万没想到,这段相声一夜之间在全国就有影响了。
关于摄影
突然有一天,牛群玩起了摄影,而且声势造得还挺大,报纸、杂志、电视上经常能看到牛群的摄影作品。当然,也有人不服:他不是专业的,不就是靠着名气和在娱乐圈的优势混了一个名头吗?这可能是牛群在相声事业上有了危机感,所以他要寻找另一条出路。
媒体:上个世纪90年代末,你开始玩摄影,一个相声演员转而做这个,是不是你在相声上出不来好作品,所以用摄影来引人注意?
牛群:那时候就觉着乏力,觉得写出的作品力度不够,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艺术性和思想性不够。脑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越来越匮乏。毛主席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在理论上是清清楚楚。但是遇到自己的事,往往就犯糊涂,以前我一宿就能写出一个不错的作品,但后来,我一年两年都写不出一个好东西来,哎呀,当时心里就特别着急苦恼。怎么办?我咔嚓就进入了摄影这一行。实际上就本质而言,是相声不能继续出好作品后,心里着急,又想追求和探索,就想开拓思路,在艺术上寻找出路。我搞摄影,不是玩照相,真是把它当成一个事业,自己也非常有兴趣。我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我和中国这么多的文学界、艺术界、体育界以及各界名家接触比较多,交往更方便一些,我在拍摄他们时,他们更放松、更自然、更真实,所以我拍的东西会更生动一些。我觉得每一个名家都是一本书,我读了之后很感动,他们每个人的成功都是用生命之笔蘸着汗水和泪水写成的,我愿意把他们的故事告诉给那些期盼自己成功的人。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儿。
媒体:摄影很有意义,但它能解决你相声创作的问题吗?
牛群:解决不了,也解决不了我的苦恼。
关于蒙城
牛群在蒙城担任了5年的“挂职副县长”,有几年时间,各种评论和非议始终没有间断过。在一些人看来,这似乎是牛群的“走麦城”。事情过去了两年,对那段经历,回过头来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媒体:那么,2000年到蒙城担任“挂职副县长”,难道就能解决相声的创作问题吗?
牛群:那时啊,我从苦恼到了痛苦的阶段,说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实际上到处都是生活,就咱俩这样聊天也是生活,但是这种说法在某种意义上是无意义的,真正的生活是应该深入到一线、深入到老百姓当中。那时就想啊,再找一条路,是生路,相声对我来说就像生命一样。你不干相声这一行你可能很难理解,如果写不出好相声有多么痛苦,太痛苦了,简直是眼睛天天发着蓝地找出路。去蒙城可能又是一种机遇?蒙城那边的县里领导找到我,希望我去那边。当初找我时,我突然觉得前头有路。我想那儿一定应该有真正的生活,可能就会找到艺术的源泉。当时就这么一个动因。后来事情从简单变成复杂,我没有预料到。
媒体:这里有没有一种诱惑?就是功利的诱惑。你在相声、摄影上有了一定知名度,那就在官场上走一走,让更多的人承认你。
牛群:如果说为了艺术创作去生活算作功利,那就是功利吧。我就是觉得自己的脑子空了,以前我的创作是往外流,后来是往外挤,再往后是往外掏,再再后,我就是拿着大顶都控不出一点儿水来。所以当时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去蒙城是个机会,有我特别需要和探寻的东西。但蒙城方面的意思是,希望我去当挂职副县长。我找到现代出版社社长,他不但理解还支持我。有了挂职副县长的条件,就给了我深入生活名正言顺的绿色通道,我也确确实实地接触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是新鲜的、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心始终是怦怦地跳着的,就那么激动。
媒体:在蒙城两年后你应该回来,如果回来了,后面的故事也就没有了。
牛群:对,但快满两年的时候,我调研,有个聋哑学校,非常困难,当时看了心里头特别难受。我在蒙城工作,很多事情都是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大家一起做的,我去体验生活,收获是很大,但也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吃住行人家都安排得很好,我也应该做点儿实事。于是我主动请缨给这个学校当校长。那时县里领导也希望我留下来,后来选举,履行了各种程序,我又被选上了“挂职副县长”。这时候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我想我要做好这个学校来回报蒙城。
媒体:那后来出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有人说你借助办校和慈善中饱私囊,这你怎么解释?
牛群:5年期满时,中华慈善总会、县里教育局、审计局、财政局联合进行了审计,我认为给了我一个公正的结果,应该说我是问心无愧的。
媒体:当时没有人理解你吗?
牛群:其实有很多人理解我,举个例子,我去上海坐的是上航的飞机,机长请我到头等舱去坐,我说不了,我买的是经济舱。机长说,我知道你在做善事,不管别人怎么说你。然后他从身上掏出了几百块钱,交到我手里。我说我得登记,你怎么称呼?他说,如果非要问我的名字,这事儿我就不做了,我信得过你。我说机长,我这儿有个原则,我必须登记,因为财务上有制度,不然我无法接这个善款。这个故事我跟很多人说过。到了上海,打出租,到了地方,司机从兜里掏出一些钱说,牛哥,这是我今天挣的钱,你都拿走。他说你办那个学校是好事。我说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和电话,他说,我没舍得买手机,我告诉你我女儿的电话。像这样的故事太多了,学校就是这样被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人用爱心共同托起来的。所以当社会上有人那样说我的时候,我心疼的是什么呢?我怕那些献爱心的人伤心。
媒体:除了受到的误解,你在蒙城这几年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牛群:三句话:老百姓需要好官;当官太难;当好官就更难了。难在哪儿呢?那可不是一句两句话说得完的。举例子说,单是发展局部经济就好了?要是污染了,就等于毁了后代。当好官要为全国一盘棋考虑,不能光想局部。可是不想局部,这儿你不发展,全国一盘棋是空的。这怎么去把握?看问题要看本质不能看表面,但是表面问题不能协调好,本质你又从何谈起?我说的不过是一个点。真的,当好官太难太难了。所以我想我将来创作、表演和塑造官员的艺术形象时,一定有更多的理解和感受。
关于当前
从蒙城走出来的牛群,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他拒绝媒体的采访,也不想再解释什么。这两年他在想什么、做什么,很少有人知道。当我面对他的时候,看到他还有激情和理想,我就明白,其实他还是那个牛群。
媒体:前一阵儿看宋丹丹写的书《幸福深处》提到你,说她在离婚最难的时候,你给她安排房间,还送了很多吃的,挺让人感动的,觉得你比较仗义。
牛群:我没看到这本书,丹丹是个特别优秀的演员,人也特别好,我想她写的书也会很好看。
媒体:因为你的义气,我想你周围的朋友也愿意帮你。前一段时间我看到一个采访,赵本山在上春晚时,说牛哥这两年比较背,我们拉他一把。所以你上了今年的春晚小品节目《策划》。
牛群:我没看到那个采访,如果本山这么说了,我非常感激他。
媒体:这两年你很低调,能告诉我你都在做什么吗?
牛群:最近我创作的几个相声、小品都是农村题材的,从思想艺术性上看我觉得还行。也许这是蒙城5年的经历给我带来的吧。这两年忙的是,说句粗俗的话是屁滚尿流的,影视、相声、小品、主持、摄影,都参与,演出活动掰不开流儿了。我觉得精力够,经历丰富了,热爱生活了,那我一定能够更加深入地发掘生活,很灿烂地表现生活。这些年我还有一个体会,比如说什么是爱?爱是行动,你说一万遍“我爱你”,好像不如实打实地做一件事;再比如说,什么是善?我觉得善就是宽容,能够有宽容的胸怀,一定是很善很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