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挖掘有质感的中国古典舞身体语言

——专家研讨中国古典舞的教育与编创

中国古典舞《散乐图》剧照

　　“中国古典舞的血脉不仅仅在民间，更在身体里。中国人的运动讲究融通，有一个词语叫‘周游’，放在古典舞里可以解释为舞蹈气脉的完整性，这种舞蹈运行中的完整性就是中国古典舞的根。古典舞究竟是怎样发生的？为了让舞者更好地理解这个问题，我认为今天的古典舞教学应该加一门课程，内容就是体会在东方文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灌注下的人的身体本身。”近日，在由中国舞协中国古典舞专业委员会、北京舞蹈学院中国古典舞系主办的“文化传承视域下的中国古典舞教育与编创研讨会”上，中国舞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罗斌如是分析中国古典舞的本质属性和古典舞课程编创思路，引发与会专家学者对中国古典舞创作与发展、教学体系建设及教学实践中的重要问题等话题的深入研讨。

　　高质量的古典舞教育探索必然要坚持多学科、多角度、多层次、全方位的理念和方式

　　中国古典舞教学的重点在哪里？如何让学生以更开阔、包容的视角理解古典舞？正如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舞蹈系表演与创作教研室主任、教授、一级演员叶波所说，古典舞教学不应该局限于单一的专业知识储备，要更多地与其他学科建立联系，尤其要多关注动作背后的文化支撑和审美风格。叶波举例，北师大古典舞教学将书法引入了古典舞，并不是要在以“身韵”为基础的古典舞理论之外另起炉灶，而是期望找到两者的契合点，让“身韵”从书法中汲取美学的滋养。此外，古典舞教学从书法中汲取范式还需要一种运动心理学作为媒介，即“舞蹈心像”，主要指将脑海中的画面、内心的感受和情绪具象为学生的动作或舞蹈表演。书法是笔毫、锋毫依照一定流程运动的成果，将书法引入古典舞教学，可以通过对笔迹进行揣摩，以“舞蹈心像”的方法指引学生在脑海中进行从墨迹的线条向身体训练的类比，再以身体舞动复现书法锋毫的动态，这便是在书法和古典舞教学之间架设桥梁的方法。

　　中国古典舞的起源和发展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融相生，所涵盖的历史与文化时代跨度长、空间范围广，教学中该如何增强学生的历史文化积淀？河北艺术职业学院副院长、教授金暄认为，高质量的古典舞教育探索必然要坚持多学科、多角度、多层次、全方位的理念和方式。他分享了在探索“舞剧角色表演”课程中的收获：这门课以厚重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滋养为立足点，运用跨学科的教学理念，将舞蹈与文学、历史、戏剧表演、音乐、舞美、灯光、人物化妆造型等学科知识有机融合。其中，对舞蹈背后文化背景、文史资料的学习尤为重要，“比如演绎孔子这一角色时，学生要深入了解孔子相关的历史文化背景，不仅是大的时代背景、人物生平，还要了解细节。一直到人物相关的服装、配饰的知识”。

　　在古典舞人才培养方面，北京舞蹈学院中国古典舞系副教授、副主任郑璐特别强调对“表演精英人才”的培养。她表示，为此，北京舞蹈学院中国古典舞系整理了教学团队，实行“一人一策”的师资配置；以新创剧目为核心，给予充分的资金支持和配置；以实践演出为契机，充分锻炼优秀人才，增加优秀表演者的舞台经验，促进人才的快速成长；依托各个平台推举尖子人才，以每年的毕业晚会为基础，结合国内各大古典舞赛事推举出来的优秀表演者，展开多平台、多渠道的推举工作。“学生是未来中国古典舞事业的接班人，一方面要让他们有扎实的专业技能，另一方面要培养他们弘扬中国传统舞蹈文化的使命感。这个过程中要更加注重挖掘和培养表演精英人才。”郑璐说。

　　“作为地方艺术职业院校，我们一直都在努力探索和研究符合区域文化发展的中国古典舞教育之路。”浙江艺术职业学院舞蹈学院院长、教授、一级演员张星分享了浙江艺术职业学院舞蹈学院围绕浙江区域化生源特点开启的古典舞蹈人才定制培养。教学中充分结合浙江学生的身体条件，在继承传统古典舞教学的基础上，严格动作规范性、气息流畅性和韵律风格，调整学生在技术技巧上的评价标准；同时围绕浙江独有的历史文脉，研创传统地域古典舞课程，比如通过深入研究、采风、大量整理史记资料，全方位多角度研究前溪歌舞历史文化背景，还原了前溪歌舞的舞蹈形态、韵律和节奏，研创出独具浙江本土地域特色的前溪舞复建基础课。

　　深入挖掘古典舞的身体语言，用有质感的作品唤醒人们的文化记忆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中深刻指出，‘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必由之路’。‘第二个结合’是又一次的思想解放，让我们能够在更广阔的文化空间中，充分运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宝贵资源，探索面向未来的理论和制度创新。”正如中国舞协分党组成员、秘书长夏小虎所说，中国古典舞的编创尤其要重视“第二个结合”，在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资源上下功夫，用古典舞的形式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

　　中国古典舞的内核是什么？优秀的古典舞的标准是什么？古典舞怎样唤醒我们的文化记忆？正如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副所长、副研究员刘春所说，优秀的古典舞作品能让人有“血脉觉醒”的冲动。他回忆，读书的时候最能让他感到“血脉觉醒”的古典舞是《黄河》，这部庄重而气势磅礴的作品总是能让他泪流满面，“我在《黄河》中真正看到了一个民族的身体语言”。刘春说，中国古典舞的创作要回归源头，每个中国人的身体里都有着等待被唤醒的文化记忆，它不仅仅是一个语言系统，更是蕴含着传统文化的身体语言系统，“好的古典舞作品，就是要去挖掘这些最本质的、深刻烙印着我们的文化记忆和符号的身体语言”。

　　在挖掘中国古典舞的身体语言方面，上海戏剧学院附属舞蹈学校副校长宁治表示，古典舞的身体语汇非常丰富，比如“拧、倾、圆、曲”等等，创作的重点是如何将这些动作语汇有机构成作品的语言，形成具有新意的符号的表达，“无论是上世纪经典的《黄河》，还是我们当年跳的《古舞新韵》《大河印象》，都是从这个角度出发进行编创，因此这些作品从未失去东方文化气质中的‘雅’”。宁治还认为，古典舞的创作要与传统对话，要将自身和传统摆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与传统交流、与观众交流，钻研体会传统的内在精髓，并将其掌握，同时在创作中要保证自我的清醒，明确自身的定位和表达。

　　古典舞如何实现守正创新？如何将传统文化的魅力与当代审美观念充分结合起来？沈阳音乐学院舞蹈学院中国古典舞系主任、教授张蕊以取材辽墓壁画、获第十三届中国舞蹈“荷花奖”古典舞奖的《散乐图》为例，分享了自己的创作体会。《散乐图》在舞蹈语汇、服装、道具、表演方面，都在努力实现挖掘历史文化与进行当代表达的融合，比如服装方面，在保留原图形制的基础上进行二度创作，在裙中加入鱼骨和裙摆，以增加立体感和舞动感；在表演上则注重舞者与乐手的相互关系和交流互动，乐手并非舞蹈的携伴声部，而是与舞者成为有机的整体，“强节奏感的舞蹈动作，极具冲击力的黄、褐、绿色彩搭配，还有表演者的对话关系，都体现了《散乐图》中古典与现代审美的结合”。

　　“有些古典舞作品让人感到不满足，有时候是对舞蹈语言的不满足，有时候觉得意境营造略微牵强，无法与观者形成共情。特别是对于作品中技巧的应用，我们常说，技术是手段，艺术才是目的，只注重手段往往会失去艺术。”正如山东艺术学院舞蹈学院副院长、山东省舞协副主席马翱所说，古典舞的创作除了舞蹈语汇、舞台与舞者的技术，更重要的是在作品中呈现真实的生命力，还原古典舞本体语言的张力。对此，罗斌也指出，舞蹈家林怀民为什么让舞者到海边推石头，为什么要让舞者做太极导引，这就是因为他要培养舞者身体的质感。今天中国古典舞的编创和教育要实现真正的守正创新，就是要回归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回归一个舞者、一个人的身体本身，用有质感的作品唤醒人们的传统文化情结，让“文化的DNA”动起来，让血脉里的“古典”与当代审美同时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