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文艺评论>聚焦

人民日报:话剧改编须得“意”忘“形”

时间:2018年06月07日 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王 瑨
0
话剧改编须得“意”忘“形”

图为话剧《老舍赶集》剧照。
  由舒乙、舒济担任文学顾问的话剧《老舍赶集》,日前相继登上上海、北京两地舞台。这是根据老舍先生6篇独立的杂文和短篇小说改编而成的一部话剧,也是关于理想生活的现实镜鉴。

  它以《话剧观众须知二十则》的辛辣讽刺为开端,从《创造病》中描写90年前一对小夫妻的“月光”生活,到《牺牲》里盲目空虚的海归博士对爱情的假意牺牲,从《黑白李》中表现兄弟二人对于爱的争夺与奉献,再到《邻居们》里两对夫妇间的生活喜剧,最后,六则故事归为《我的理想家庭》中“希望一切无奈落去,希望一切理想成真”的美好愿望。这些在上世纪30年代创作的文学作品如今被搬上戏剧舞台,让观众充分领略了幽默文学的魅力。

  在略显荒诞的“浮世绘”演绎中,其底色是厚重的真实。它引发观众穿越时空的思考:我们如何处理自身与现实的关系,又应如何看待与追求理想生活?《老舍赶集》不仅是对现实问题的戏剧性思考,也是话剧回归文学本位的又一力证。

  近年来,越来越多话剧实现着与文学的联通。以老舍先生的作品为例,经典话剧《茶馆》以倒叙手法和四川方言被再度演绎,其他作品也被纷纷搬上舞台,涌现出《老舍五则》《二马》《离婚》《老舍赶集》等多部话剧。一方面,话剧创作的边界不断延展,既以剧本为基础进行二度创作,也以杂文、短篇小说为蓝本形成剧本。另一方面,从文学到话剧的成功改编无不遵循着得“意”忘“形”的原则——得文学之意,而不拘泥于文学、文本之形。

  得文学之意,不仅指叙述故事和表达主题,更是领悟与传递作品内在的“魂”。老舍先生幽默而不戏谑、含蓄而精准的语言风格背后,是对人之处境的深切关怀。正如他在《谈幽默》中的界定:“笑里带着同情,而幽默乃通于深奥……喜剧批评生命,闹戏是故意招笑。”虽诙谐但带着严肃思考,虽超世却不忘情于淑世,这样的幽默是深刻的,也带着反思与同情。已是第五次改编并执导老舍作品的方旭,对其有着独到的理解。在《牺牲》的最后,方旭设计一段童声版的《送别》渐入,送这一折剧落幕。在他看来,呼唤毛博士回归本真、立定正确的价值观,是老舍先生讽刺幽默之下的深意。

  忘“形”一定建立在对作品精神内核准确的表达之上。所谓的忘“形”,一是在改编的过程中要忘文学之形,将文学逻辑转化为有悬念、有冲突的戏剧逻辑。在将小说《离婚》改编成话剧的过程中,方旭从原著21个人物中提炼出3个男性角色,由两位男演员饰演这3个角色,给观众带来了新颖的观剧体验。二是要忘文本之形,将文字转化为有节奏的表演与有设计的视听形象。别致的三面投影布景,极简的舞台陈设,类似纸质的服装与假发……话剧《老舍赶集》以写意漫画式的风格营造出戏剧间离的效果。在舞台整体呈现上,话剧采用四扇竹编门帘贯穿全剧,通过门帘开合、翻转营造出观感迥异的视觉空间,使得整出戏在京味话剧的标签上产生属于当代的审美意味。

  骆驼祥子、王利发、秦二爷、程疯子……在老舍先生的戏剧作品中,挺立着一个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他们的性格与命运,他们所展示的岁月与社会变迁,牵动着观众的喜怒哀乐。时至今日,这些人物还似镜子一般,照得见你我,也成为窥见整个社会的窗口。改编过程中,创作者如何保留人物历久弥新之“意”蕴,又如何塑造具有全新生命力的人物之“形”?

  焦菊隐先生当年在为北京人艺排演《龙须沟》时已给出答案,那便是进入规定情境,实现舞台上的“一片生活”。据北京人艺表演艺术家、89岁高龄的李滨回忆,演出前焦菊隐带领所有演员去北京的小四合院体验生活,之后回到剧场做观察生活的小品创作,用生活体验完善人物,在与老舍先生商量后,他们对剧本又进行了改造。这样的人物塑造既来源于生活,又是生活的高度凝练。

  赋予人物之“形”新的生命力,并非是抛弃原著中人物的时代属性,而是要将几十年前的作品做“翻译”。这样的“翻译”需要与当下发生关联,比如人物的语言习惯与行为模式、人物关系的调整,在符合戏剧情境的设定下,需要根植于当代人的欣赏习惯和审美趣味进行适度合理的改编。

  我们发现,被世界誉为“东方舞台上的奇迹”的《茶馆》经久不衰,话剧《龙须沟》《骆驼祥子》《四世同堂》依然能感动今天的观众,《老舍五则》《老舍赶集》创造性地将短篇改编成话剧同样获得共鸣……真正历久弥新的“秘诀”,是老舍作品中每个小人物身上体现出的精气神,是深具民族特色和美学风范的艺术范式,是“看生命,领略生命,解释生命,你的作品才有生命”熔铸的思考。

  中国话剧已经走过110年。没有深厚扎实的传统艺术底蕴,中国话剧难以立足; 没有通晓本土与世界文化的宽广视野,中国话剧将难以发展。吸收民族文学艺术精华,博采世界艺术之众长,根植于火热生活的土壤,正是作为中国话剧人在创作和改编过程中不断努力的方向。

(编辑:陈宁)
会员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