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世纪50年代，书画家费新我就经常参与接待来苏州的外国文化人士。他前后会见过前苏联、匈牙利、德国、巴西、瑞典、芬兰、澳大利亚、印尼、日本等许多国家和地区著名的艺术家和社团；有的和他们有笔墨交谊，有的还保持通信联系，互寄参考资料。

　　经过了右手病废、换用左手、“十年磨一剑”的临书实践，富有独特个性的“新我左笔”书法逐渐形成。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那凝重奔放、纵横捭阖、参以画意、富有气势的书法作品越来越为世人所承认和追摹，他的作品也由此走出国门。

　　一

　　1972年，中日关系开始解冻，专门对日发行的《人民中国》杂志来苏州办笔会。费新我应邀写了《毛泽东词?十六字令三首?山》，刊登后引得好评。郭沫若先生见后大为赞赏，称其“字里行间有山石突兀之态，群山起伏奔腾之势，写出了词意。”这幅字的发表，是费新我多年来艺术实践、艺术见解的大释放，标志着他的书法上了新台阶，开始走向国际艺坛。

　　1978年秋，刚刚复出的邓小平访问日本，费新我拟写了“相邻一带水，友谊万年春”的语句表示祝贺。《人民日报》于10月23日以显著位置刊登了“新我左笔”的原件照片和文字：“邓副主席赴日访问，中日双方即将交换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批准书。谨书联句，祝愿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费新我。”报纸还加了一个小注：“著名书法家费新我用左手写的。”

　　报纸发表的当天，费先生正在家乡湖州双林镇，给书法爱好者做讲座，他高兴地说：“好，这件事办好，辛苦了《人民日报》领导邵华泽同志，他曾特来苏州商量安排。这件事意义重大，应该做好。”从此，费新我获得了一个“书法外交家”的美称。一股左笔旋风首在东瀛刮起。

　　应日中友协之邀，由北京荣宝斋主持、日本“每日新闻社”赞助举办的第一次以个人名义的书法展览“费新我书法展览”，1982年1月21日起先后在日本东京、大阪举行。230件作品两地各半展出，尽管是一个人的书法艺术展览，但也丰富多彩，洋洋大观。虽然是天寒地冻，但人气十足，历时十天，盛况空前，引起了日本书画名家和社会朝野的轰动和赞赏。

　　在东京西武百货店展览大厅，大门一打开，迎面即见的是“新我左笔”四条屏六尺对开的通景：《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使观者眼睛为之一亮。原诗是唐代大诗人杜甫描写舞剑者的高超艺术，称吴地书法家张旭见此景，得其神而草书长进的故事。费先生将轻重、徐疾、节奏、韵律、力度等种种舞蹈和太极的因素融入书中，体现出雄健刚劲的动势和淋漓顿挫的节奏，使作品气韵生动，神采飞扬。人们连连叫好，日本书道协会会长村上三岛先生捷足先登，挂上了他的认购红条；所有作品随后均被挂单。年届八十的费老，由于群情激奋，竟在展览大厅中现场挥写起来。

　　在大阪展出时，费老又应请做了书法讲座，讲了书法与太极的关系。他有数十年太极拳、太极剑的功夫，因之边讲边演，气沉丹田，一手未止，二手又起，连绵不断，内劲不绝，一派神韵。听得日本朋友连连称：“中国的太极拳是活动的书法，书法是凝固的太极！”曾到中国交流书法，与费老相识的全日本著名书法家青山杉雨、梅舒适、村上三岛等恭逢盛会，还分别写了推介文章作为书展前言，村上三岛称费老“不仅是一位艺术家，而且是一位哲学家，一位有志之士”。《每日新闻》、朝日电视台等媒体争相报道：“异军突起、一新耳目”、“是笔耕心织的使者”，全球发行量名列前茅的《朝日新闻》赞其为“墨中之仙”。

　　改革开放伊始，荣宝斋组织的这次访日展览有特殊的使命：投石问路，打开中国在日本的书画艺术市场。有了费新我个展首次顺利进军日本，接着，范曾、郑乃、启功、黄苗子等著名书画家个人作品展也相继成功举办，被称是为中国书画走向世界作出了荜路蓝缕的贡献。

　　二

　　在东京，费老还与多年通信的老友、九十高龄的老书家伊藤东海第一次相见，百感交集。文化大革命中费老因此关系受到批判，被没收了伊藤东海书赠的杜牧“张好好诗”五条一堂屏。先生说：“好得我还在。”便当即挥毫“迎君不知疲”五个大字，表达了一位老友的心意。

　　在日期间，费老还结识了不少新朋友。其中，千里书道会会长重森翠溪原是位民间书法家，会员中绝大多数是女委员、家庭主妇。他很仰慕费老，常展示费老作品给大家讲评。首次见面后多次来苏州交流，费老也在与他的通信中除书写些作品外，还提出些许灼见，供参考。因此双方十分投缘，相约两年会面一次。重森77岁喜寿时收到了费老写的记叙历年交往的长卷《友情墨缘，与年俱增》。遽料，费老在1992年去世。重森践约，仍于1994年携子女及会员九人来苏扫墓。1998年在他米寿（88岁）书展时，还将历年来费老赠与他们的十余幅作品一道展出并编辑入册。

　　费老的独特书艺，引得日本行家都想一睹为快。有一年，一个日本代表团来华，他正在南京，请作现场示范。为时短暂，人员众多，估计是设计好的，只见前排年轻观者一一蹲下，以下颌搁台边，第二排迅速将头插在前排两肩之间，如此三排、四排，只几分钟内不事声张却已排叠整齐。虽暂受委屈，却确保人人看得清楚，只有领队和翻译可以自由走动，只见四周几百只眼睛齐刷刷注目以待，呈现“百目凝毫端，一幅骇世图”的景象。费老见后大为震惊，他即饱蘸浓墨，凝神静气，酣畅淋漓地挥写起来。——这一生动场景，是他归苏州后告诉三子费之雄的。

　　早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期，费老为苏州市与日本文化界、企业家、国际友好城市间的交流做出过特殊贡献，受到市里各级领导的尊重和信赖，安排他参加了许多重要外事活动。期间，凡是日方来华办书画展、来苏交流书艺等活动，总有费老参与接待和挥毫交流。同时也有不少书法作品作为感谢日方企业家、友好人士的礼品赠送到日本。

　　1981年6月6日，苏州市与日本池田市结为国际友好城市，费老受市政府外办委托，当起了友好大使。办展期间，他专程前往拜会了池田市政府，又由副市长陪同，到了担任池田市与苏州市友好协会会长的小山藤兵卫家做客，小山夫人亲自下厨，用精美的日膳招待贵宾。以后他夫妇俩每来苏听钟声，双方总要相聚。

　　缔结友好城市后，市政府决定赠送给池田市一座六角亭，作为两市结好的永久性纪念物。市外办领导特请费老为其取名。费老酝酿后提议取名为“齐芳亭”，寓意两市媲美齐芳，得到一致赞同。费老遂于访日书展期间，在池田市文化会馆，做了关于中国书法的讲座，并现场挥毫“齐芳亭”横幅。1984年6月6日，为纪念两市结好三周年，由苏州市长方明率团访问池田市，举行了“齐芳亭”的赠送仪式，并制成匾额悬挂在亭内，自此坐落在该市水月公园内的“齐芳亭”成为该市的新名片。池田市政府的信封上、一些官员的名片上都印有“齐芳亭”的照片和费老的题字。（文\詹小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