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至5月,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道法自然”——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精品展览的“自然之旅”,从公元前2000年的埃及文明和古代近东文明开始,这是一段以尼罗河流域为中心发展起来的高度发达的文明。虽然它的宗教信仰关注的是冥界,但是各种神灵都在人间以动物的形象示人。这些对神灵的艺术描绘中,既细腻地呈现了其动物形态的特异性——这都是密切观察真实生物的结果,又体现了神灵超越时空的永恒存在。大麦的每个叶片都被精心、准确地描绘出来。在埃及文化中,这种对生活必需品的描绘通常出现在墓葬中,以维持逝者死后的生活。古代近东文化中的伟大历史遗址,例如巴比伦伊什塔尔(Ishtar)城门饰有昂首踱步的狮子和其他四脚动物形象的浮雕作品,均栩栩如生地呈现了动物体内蕴藏的无穷力量。本次展览中一件饰有公羊头颅的器皿就充分体现了这种现象。
希腊、罗马艺术的出现标志着古代文明的一个转折点。这一阶段的艺术作品经历了从抽象到自然主义,从几何式程式化风格到富于生机的艺术表现的变化。尽管希腊人和罗马人仍然信奉着多神教,但他们已经将关注的重心转到了以人类为中心的现世生活。他们开始探索大自然,学习和了解自然界的秘密,并密切观察身边的世界,包括展品中描绘的各种动物,这些作品体现了艺术家们在描绘我们现已熟知的自然时投入的科研般的兴趣。例如,一个公元前5世纪古典时期的虾爪状希腊花瓶,其形态与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在《动物志》中对这种甲壳动物的描绘十分吻合;而公元100年的一只罗马青铜小雕塑栩栩如生地呈现了一只黑豹的形态——这也充分体现了人们密切观察自然界这一传统的延续。
每当提及中世纪时期的欧洲世界时,首先浮现在我们脑海的并不是各种自然意象,而是那个时代的标志性人物:圣母玛利亚、耶稣和圣贤们。但经过更加仔细的审视,人们会发现,中世纪艺术中同样蕴含着各种丰富的自然形态。一件在弥撒仪式中盛放圣餐的器皿采取了鸽子的造型。而在一张手稿中,施洗者圣约翰的形象出现在一片郁郁葱葱、群山起伏的自然风光中,周围是对其一生重大经历的描述。对中世纪的基督徒而言,自然世界犹如在获得天国救赎前的一片黑暗的考验场地,每一种动植物都隐含寓意,犹如救赎途中的路标。中世纪时期延续了数个世纪,但从476年罗马帝国的没落至1500年,人们对待自然的态度逐渐开始向自然主义演化。
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对古典作家和艺术家又焕发了新的兴趣,从而也兴起了对自然界新的审视。有学识的收藏家开始收集古代雕塑残片,并委托艺术家们创作仿古样式的新作品,包括无比逼真的动物青铜雕塑。《圣经》故事和古代神话故事的描绘均以类似真实世界的自然环境为背景,从而增强了叙事的力度和时代感。在丁托列托描绘的《出埃及记》(Exodus)中寻找摩西(Moses)的故事里,背景中的风光就比较接近16世纪的意大利,而不是古代的埃及。
及至17世纪,景观画突破了作为叙事背景的局限性,艺术家可以选择纯粹地描绘一片真实的或虚构的乡村风光。各种描绘自然的模式在不同国家、地区相继涌现。雅各布·凡·鲁伊斯达尔(Jacob van Ruisdael)的一幅风景画就描绘了荷兰开阔的天空和一马平川的原野。而克劳德(CIaude)则在作品中将意大利的平原和田园牧歌般的阿卡迪亚理想世界完美融合起来。风景画终于摆脱了背景摆设的命运,成为表达文学寓意和爱国情感的载体;有时可以描绘田园牧歌般的安宁祥和,有时又可以再现外来的威胁。
随着19世纪工业化在欧洲和美国的兴起。自然又被赋予了新的涵义。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口向城市迁徙,与自然世界的亲密接触逐渐消弱,而保护自然风光的意识则逐日增长。摄影技术的发明为寻求描绘一种全新感知体验的艺术家们打开了另一扇大门,与其他艺术媒介相比,这种媒介在如实反映自然界方面的能力是无法超越的。印象派艺术家们力求捕捉光线的瞬息变化、一天的晨昏变迁和一年的四季变换。而文森特·凡·高(Vincent Van Gogh)、莫利斯·德·弗拉芒克(Maurice de Vlaminck)等后印象派艺术家们则不同,他们更侧重于用生动的色彩和富于表现的画笔捕捉肉眼所不能感知的活力。
到了20世纪和2l世纪,艺术家们所面临的选择变得更加丰富,因为他们拥有一段完整的艺术史作为灵感的源泉。自然仍然是一个重大艺术题材,不同的是,艺术家们可以透过具有个人特有的视角,以多种媒介和尺度将其描绘。譬如,摄影师杉本博司(Himshi Sugimoto)就可以将一片海景幻化成一幅抽象作品,而另一位画家则可以用细致入微的笔触描绘一座普通的私家花园。
本次展览把从古至今西方艺术中的经典名作依照主题划分篇章,在每一篇章中,又大致按照年代顺序对这些作品进行梳理,以展示西方艺术家的自然观及人类与自然界的关系的演变历程。西方艺术有着几千年的灿烂历史,相比而言,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历史简直微不足道,但它也代表了一段与自然息息相关的往事。大都会的创始人皆是热爱自然的公民领袖。他们积极争取中央公园的创建、为纽约市中心保留一块具有自然气息的绿地。而著名的美国自然诗人威廉·库伦·布莱恩特(William CullenBryant,1794一1878)则促成了中央公园的诞生和博物馆的成立,并为本展中出现的许多艺术家提供了灵感来源。于是,自然界、博物馆的故事、西方艺术史以及本次展览,四者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