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8北京奥运会即将举行之际,记者走访了一生与体育结缘的著名记者、报告文学作家鲁光,听他讲述了自己和体育的不了情。鲁光现在还是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体育报告文学研究会会长。记者见到他时,他正在翻阅孙大光的《中国申奥亲历记》,旁边放着的一本书是何振梁的《申奥日记》。“奥运来了,奥运文学作品也大量涌现,光我手头,就有何振梁的《申奥日记》、曾哲的《觉建筑》、孙晶岩的《五环旗下的中国》等。何振梁是中国的申奥功臣,他的《申奥日记》人物刻画很好,展示了他的心路历程,是非常优秀的纪实作品。圆百年梦,这是目前此类作品共同的特点,从申奥失利到申办成功,从体育场馆的建设到北京整体环境的改善,很多中国人的梦想都通过体育记录了下来。”
鲁光说自己的人生有三大梦:记者梦、作家梦、画家梦。在大学还未毕业的时候,鲁光就被《体育报》选中,如愿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梦:记者梦。而作家梦的实现,则经历了一个漫长的道路。从某种程度上说,鲁光的作家梦是由著名诗人郭小川开启的。
上世纪60年代,郭小川以《人民日报》记者身份到中国乒乓球队深入生活,陪同郭小川的正是当时在《体育报》工作的鲁光。有个把月时间,鲁光都是与郭小川朝夕相处,帮他安排点名采访的人物。“这次陪同郭小川采访,与其说是协助郭小川,倒不如说是一次没有仪式的拜师。小川的采访作风、诗人气质与激情、深刻的思辨能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刚出道时,我特别注意文采。郭小川和他的作品却启迪了我,语言文字是工具,而思想是灵魂。一个记者、一个作家,不仅要重视文采,更应重视人品和思想的修炼。一篇没有思想深度的作品,无论如何是苍白无力的。郭小川的为人为文,对我的记者生涯和文学生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我们成了忘年交。”在郭小川的鼓励下,鲁光先后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习作《冠军与亚军》、《朝气蓬勃》等作品,这使他作为一个文学新人引起了文学界的关注。
1979年中国回归国际奥委会大家庭,中国竞技体育开始全面登上国际体坛。这一时期的体育作品紧贴时代需求,与人民群众强烈的理想、情感息息相通。在改革开放初期万象更新的情况下,文学也用自己的方式感应着时代。在时代氛围影响下,鲁光创作了表现中国女排拼搏精神的报告文学《中国姑娘》,一发表便洛阳纸贵,好评如潮。《中国姑娘》刊登于1981年第5期的《当代》杂志上,作者沿着中国女排的足迹,记录了她们遭受挫折时的苦闷、夺得胜利后的欢乐和激荡在她们心中的对祖国、对人民的挚爱。这篇报告文学让很多读者体会到了电视上看不到的女排姑娘的艰苦锻炼和为国争光的决心,令很多人情难自禁地流下了眼泪。谁也没想到,这一期《当代》因刊登《中国姑娘》而走红中国大地,转载的报刊达数十家之多,各省市的主要报纸都以整版或3个版、4个版的大篇幅连载,中央电视台拍摄了同名的电视连续剧,中学、职业高中、大学语文教材都收入了这部作品。“文革”之后百废待兴,人们希望中国重新强大起来,《中国姑娘》正好顺应了这样的时代脉搏。《中国姑娘》写于1981年夏天,10月份发表,而女排拿下世界冠军是11月。女排是中国三大球中率先冲出来的,在当时社会兴奋点不多的情况下,这样的作品比较容易引起关注。现在要引起当年那样的轰动不可能了,时代不一样了。”鲁光说。
在体育文学蓬勃发展的同时,随着上世纪80年代文化反思小说的兴起,体育文学的创作走向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个转变,以刘心武的《5·19长镜头》发其源。1988年中国队汉城奥运会失利,体育反思文学一时达到一个顶峰。1988年,鲁光以记者的身份参加了当年的汉城奥运会。回忆当年,他说:“汉城奥运会失利有一定的客观原因,作为体育记者,我对这些因素关注比较多。中国友谊出版社当时也曾找我写《兵败汉城》,被我谢绝了,因为些反思的文章已经很多,我不凑这个热闹。”后来鲁光写了《世纪之战——汉城奥运会纪实》,在这本书中,鲁光完全以白描手法来记录汉城奥运会,并记下了留下深刻印象的汉城世纪之战——百米决赛:“决赛那天我早上9点多就出发去体育场抢占座位,到达时还不到10点,但看台上几乎满座,各种朝着跑道的长焦镜头远看就像一片森林。当时离中午1点半的决赛还有两个多钟头呢。那届决赛诞生了新的世界百米跑冠军约翰逊,现场的氛围给我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得田径者得天下。中国的田径项目太落伍了,哪一天我国也有这么多热心的田径观众,中国的体育就大有希望了。”
在1988年汉城奥运会上,还有一件事让人无法忘怀,这就是体操王子李宁以失败而终结自己的运动生涯。谈到这件事,鲁光有很多感慨,显示了一个作家不随流趋势的独立品格:“从北京出发前,我对李宁说,你拿了那么多世界冠军,我还未写过你一个字。成功了,门庭若市,我不愿去凑热闹。假如这次奥运会失败了,我倒要为你写篇文章。”由于当时中国体操队正处于青黄不接之际,鲁光的话不幸被言中了。“赛后李宁蒙着被子哭了两天。我知道失败时最痛苦的不是观众,也不是媒体人,而是运动员。我们记者进不了选手村,我就拜托代表团成员把李宁请出来见面,当时他眼睛还红肿着。面对有人说李宁输了比赛还笑、没有责任心的指责,李宁说,自己毕竟是老运动员,一个世界冠军输了马上痛哭也太没风度了。到后台,李宁就控制不住眼泪了,那两天,他都在哭。”鲁光践行对李宁的诺言,写了一篇名为《你能理解李宁吗?》的通讯,沟通了千万观众与李宁的心。鲁光的好朋友范曾曾这样评价鲁光:“为人至诚至挚,与人交而有信,憨憨然有古风,艺坛本多风云,而鲁光矻矻然真君子。”从这件事情上,我们正可看出鲁光的这种真性情。
在鲁光看来,每个世界冠军的获得都有一段曲折、艰难的道路,当然值得写,但失败的英雄同样应该写:“这些人付出了很大努力,最后却以悲剧结束,也有值得写的地方,甚至这样的文章会更感人。从另一方面讲,成功就意味着高峰,相应地就会有低谷。女排有过三连冠、五连冠,但后来又有了困难,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一旦成为冠军,就会成为全世界研究的对象,要面对巨大的压力。这就是体育,不能以简单的成功失败论英雄。而体育文学的本质不是去写成绩,而是写人,写人的精神、人的审美、人的追梦。体育文学如果仅仅是写过程、写事情,就会像流星一样一瞬而过,只是一时热闹。”
退休后的鲁光,已经将更多的精力投入了美术创作,沉浸于对画家梦的追寻中。这些年,他曾在国内外举办了多次个人画展。在他的家中,环顾四壁,挂着的也都是他的画作。在众多题材中,鲁光对牛偏爱有加,牛成为鲁光苦苦追寻的精神图腾。“2008年是中国人的奥运年,我呢,将把2008作为我的画牛之年。为了迎接我的本命年——己丑年的来临,我将用一年的时间画牛,自由地挥洒,无拘无束地泼墨。用我的多彩之笔,用我的人生体验,去诠释我钟情的牛图腾。”鲁光的人生是多彩的,在绚烂的秋季,他收获的将是丰硕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