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头顶风笠、肩挑长枪、衣袂飞舞的雕像兀自立在夜色中,目视前方,身影绝然。这是河北省霸州市李少春大剧院外的一座铜雕,为京剧表演艺术家李少春在京剧《大雪飘》中塑造的林冲形象。雕像气质豪迈,俨然一股燕赵慷慨之气。然而,对霸州市民们来说,“好戏”更在李少春大剧院里。6月26日至28日,由河北省文联、河北省剧协主办的“霸州杯”第六届中国戏曲红梅大赛河北省选拔赛在这里举行,让戏迷们大饱眼福。
据了解,选拔赛已办过5届,经选拔,先后共有48人参加中国戏曲红梅大赛获得红梅大奖和金奖。此次比赛设专业表演组、专业器乐组和业余表演组,共232名选手报名参赛,并有104名选手进入决赛。经过3天角逐,孙娜等16名选手、冯雷等2人分别获得选拔赛专业表演组、专业演奏组红梅大奖。霸州市也被授予了“河北省戏曲之乡”称号。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剧协副主席、河北省文联主席裴艳玲,河北省文联党组书记、副主席赵景之,中国剧协分党组成员、秘书长刘卫红及河北省、廊坊市、霸州市有关领导出席颁奖晚会。
盘 点:参赛剧种多 队伍很齐整
“跟往年相比,这次比赛参赛选手的队伍很齐整,文戏武戏都有,唱念做打各方面的功夫都很到位,表演水平也提高了。”河北省剧协副主席、秘书长贾吉庆如是说。
从参赛阵容看,参赛选手既有来自河北全省21个专业院团的152名专业表演组和47名专业演奏组的选手,也有33位来自各行各业的业余组选手,涵盖了京剧、河北梆子、评剧、豫剧、昆曲、唐剧、晋剧、老调、平调落子等戏曲门类。其中,参赛选手年龄最大的49岁,最小的只有15岁。拿贾吉庆的话说,在一个省的戏曲选拔赛里,选手来源之多、年龄分布之广、参赛剧种之丰富,是十分罕见的。
一直以来,河北都是全国戏曲大省。河北省剧协顾问、戏剧评论家刘仲武觉得,“甚至可以说是强省”。据他估计,河北包括国有、民营等各类体制的戏曲院团大约有2000到3000家,从业人员达五六十万,更重要的是,除了剧场演出外,这些人员遍布河北全省,赶着农闲或节庆时奔走各地演出,形成了一道蔚为壮观的民间演出景观。
去年以来,国家推进文艺院团体制改革的鼓点越敲越紧,各地也在逐步落实。某种意义上讲,此次选拔赛更像是一次对戏曲资源的盘点。对盘点的结果,专家评委们表示肯定,“因为水平大有进步”。河北省剧协顾问、剧作家孙德民分析,究其原因,是因为“院团对比赛的关注度提高了,演员特别是过去不愿意参赛的一些老演员、名角儿也积极报名参赛,像河北省梆子剧院进入决赛的有12名选手,而井陉这样一个县就有8名选手进入决赛”。
专家们认为,这些新情况可能源于某种“紧迫感”:通过参加比赛,既锻炼演员的表演功底,又增加以后演出的“戏码”,从而更好地适应新的演出环境。“当然,这也说明他们对比赛这个平台越来越认可了,可以从这里学到很多东西。”孙德民说。
特 色:赛场小舞台 民间大舞台
倘若按地域去摆放河北戏曲的棋局,我们会蓦然发现,这是一盘大棋。
评剧、唐剧主要流行于秦皇岛、唐山一带,老调深受保定人的喜爱,河北梆子在石家庄及其周边广受欢迎,京剧、昆曲紧跟京华腔韵,邢台、邯郸等靠近河南的地区传演豫剧,而比邻山西的地区则普遍接受晋剧。除此之外,像哈哈腔等一些剧种,均一地一腔韵。
如此众多的“腔调”,汇聚到一次比赛之中,内行看门道,观众看热闹,但在霸州这个被誉为“戏窝子”的地方,观众似乎都带着一种既专业又民间的眼光在看——专业是为了挑刺,民间则是以很放松、很随性的姿态去欣赏。对那些自己更熟悉的剧种、选段,他们给予了最热烈的掌声,比如土生土长、慷慨激越的河北梆子;对那些样样都好却不对自己脾胃的剧种或选段,则保持一种矜持。让记者诧异的是,包括河北省梆子剧院在内的众多院团,城市剧场内的演出并不多,他们面对的居然是广大的基层城镇和农村观众。在此次比赛中,诸如耍帽翼、翎子,抖水袖等做和打的“炫技”功夫颇受欢迎,至此也就不难理解,制造“热闹”颇能成为看点。某种程度上,这恰恰折射出了地方戏曲的受众在民间。
也许正因如此,就在去年6月份,河北省剧协专门举办了一次“戏剧走近百姓”的座谈会。河北省剧协顾问、剧作家王仲德在会上指出,“我们的戏院走近百姓,光靠戏院不行,应该对戏曲的演出形式等进行研究。”王仲德认为,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戏,当地人比较接受当地的戏,这是地方戏曲存在的规律。过分追求舞台包装,或者忽视地方本色而一味追求“纯正”,都是不可取、不现实的,那是在演殿堂戏、专家戏,会离生活源头越来越远。沧州市剧协秘书长马利也认为,镜框式的舞台和豪华的包装并不一定能被老百姓所接受,他们更愿意在庙会、露天的戏台前看戏,享受那种氛围。
喜 忧:群众基础好 现状待改善
在此次比赛中,不仅专业组选手的表现颇具亮点,业余组选手的职业更是涉及不同的行业领域,既有国家机关公务员,企事业单位的干部群众,也有学生和农民。就在颁奖晚会上,霸州市委书记杨杰清唱一段京剧《萧何月下追韩信》,引得喝彩连连。而当地农民南礼文更是以一出昆曲《芦花荡》,把王圪垯村曾作为昆腔、弋阳腔流传至北方的重要过渡地的历史渊源展露无遗。据贾吉庆透露,戏迷多,票友多,这已成为河北戏曲的重要特点和亮点。
群众基础好,使河北戏曲有了一块好的磨刀石;但众多的民营院团乃至草台班子复杂的竞争环境,也使河北戏曲的生存现状较为艰难。在比赛现场,记者观察到,一些地方院团的参赛演员年龄相对偏大,并不像来自省会城市的院团那么整齐划一。传承青黄不接是实情,招不来人,则成了地方戏曲院团的普遍抱怨。这源于戏曲有待改善的生存现状。
“像省会院团还好点,我们地方院团,真的很难招到人。”邯郸市东风剧团副团长毕其俊告诉记者,工资不高,演出辛苦,这是导致招不到人的主要原因。“培养周期长、成本高、成才率低、就业难”,河北省艺术职业学院副院长李建锁这样概括。他给记者算了一笔帐,中专体制的戏校,培养一个演员需要6年,每年学费约4600元,按最低标准算,连生活费就要8000元,而随着训练的压力、倒仓的失败等情况,“最后真正出来的人很少,很多条件好的家庭根本不会让孩子来学戏”。据透露,目前河北省多数的戏曲院团,演出一场收入大约在5000元至8000元左右,除去几十个演职人员的工资加上道具、交通等费用,演一场往往所剩无几,“根本租不起剧场来演”,逢农闲或节庆时奔走乡镇农村演出,便成了地方戏曲演出的主要出口。但恶性竞争情况严重,这进一步加大了地方戏曲的生存压力。
“有时候有的演出连演员都不知道价码,因为怕走漏风声,被人压价抢了戏。”对此刘仲武深恶痛绝,呼吁加强管理、有效整合。
出 路:资源要整合 市场需规范
跟这些比赛的“话外篇”相比,专家们对选拔赛的评价颇高:人数多,剧种多,唱念做打功夫俱全,演员水平提高了,老演员甘当配角扶新人了,民营院团甚至业余票友参加人数多了,等等。因此,“话外篇”倒像是一种身怀其璧的焦灼:拥有如此丰厚的戏曲资源,河北的戏曲事业该朝哪个方向走?在文艺院团体制改革的大背景下,出路在哪里?
如今,丝弦已被国家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石家庄市丝弦剧团团长王建宗觉得有的媒体把地方戏曲“写得跟马上要吃不上饭了似的”太过夸大其词:“保证艺术质量,不跟着恶性竞争往下走,在有很好的戏曲群众基础的河北,还是能留住观众的。”
整合资源,规范市场,这是多数专家的看法。王仲德觉得,在演员的出场费上,普通演员、获奖演员、老艺术家的戏码都应该形成一套规范的方法,要尊重艺术创作,不要“一刀切”。刘仲武则强调要“院团整合”,通过兼并融合等方式,集中优势资源,发挥优势搞创作,提高艺术质量,同时也减少了恶性竞争的生态条件。利用当地戏曲资源,助推文化产业发展,霸州市在这方面是很好的例子,包括戏曲博物馆、李少春大剧院等文化设施建设与当地文化旅游开发相结合,使戏曲成为当地品牌资源之一,无疑为其戏曲生存营造了十分有利的环境。
贾吉庆表示,此次比赛出现了许多好的现象,也给戏曲界带了新的课题、新的思考。地方戏曲有贴近老百姓的优势,希望未来能为河北戏曲发展多搭建好的交流展示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