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美术范畴体系的建构
http://www.cflac.org.cn     2011-03-07     作者:张敢     来源:中国艺术报

    中国绘画源远流长,有自己的美学范畴体系。例如,关于绘画功能,从早期的知神奸、明戒鉴,逐渐发展出畅神、益寿、自娱、写心等。关于审美标准则讲究气韵、情趣、意境。在创作中,强调师造化,追求不似之似,重视笔墨的趣味。但是,对近代中国饱受屈辱的现状痛心疾首的知识分子希望从西方的文化中获取力量,在20世纪,这个相对完整的范畴体系逐渐受到排斥。可以说20世纪中国的美术教育体系完全是西化的,美术学院的建立改变了中国画以往师傅带徒弟的传授方式,而采用了西方的教学体系和教学方法。油画的传入更对传统的中国画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成为在美术学院中与中国画分庭抗礼的画种。20世纪80年代,中国美术界在经历了“文革”时期的禁锢后,一下子被汹涌而来的西方艺术和艺术理论所淹没,自身的美术范畴体系的声音日渐微弱。

    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强,中国艺术在国际艺术市场开始得到广泛关注。但是,对中国艺术的评价仍然采用西方的标准。西方美术学者往往是以自己的价值体系来看待非西方艺术的。在他们眼里,当中国人谈美术的中国特征和中国性时,一定有意识形态化和狭隘的民族主义的嫌疑。当西方学者评价西方当代艺术时,他们更强调其观念价值,而讨论中国当代艺术时则将之看作是一种对中国现实的“如实”反映,他们更愿意看到的是中国当代艺术中具有某些意识形态因素。显然,他们采取的是双重标准。

    因此,中国当代美术范畴体系的构建迫在眉睫。这个体系的建立绝不是要让中国的艺术重新回到封闭的过去,而是要在博采中西方文化艺术理论之长的基础上进行全新建构,其目的是使中国艺术既让中国人能够理解,同时让世界其他文化的人也能接受。

    首先,我们要对自身的传统有非常深入的了解。什么是艺术?什么是美?我们必须摆脱西方话语的限制,探索基于中国人审美价值和判断的艺术概念。其实,很多西方学者都对西方现代艺术发展的历程,乃至美术史写作的出发点提出了质疑和反思,美国学者阿瑟·丹托(Arthur Danto)就认为,如果按照当代艺术的发展状况来看,传统的艺术史写作中的艺术实际上已经死亡了,现在需要对艺术的概念进行重新思考。这其实也提醒中国理论界不必拘泥于西方学者的话语体系,毕竟中国拥有一套与西方不尽相同的艺术传统。我们必须对艺术的本质进行独立思考,无需重蹈西方理论的覆辙。当然,走出西方话语并不是要与之对抗或进行武断的排斥,我们需要借鉴西方的智慧来丰富自身的知识结构,就像中国人吃西餐,我们吸收了营养但并未因此长出蓝眼睛和高鼻子。但是,目前国内很多理论家和艺术家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往往习惯于拿西方的标准来衡量中国的艺术,将西方的现状当成中国的未来。其结果是,中国艺术正在逐渐丧失自己的个性,成为西方艺术的翻版。

    其次,要全面而深入地理解西方艺术。毕竟,西方艺术取得了非常辉煌的成就,在现实中,我们经常会听到一些人大谈中西艺术的差异,认为传统的西方艺术是写实的,中国艺术是写意的,西方艺术注重表现事物的外在形式,而中国艺术才关注人的心灵。这种理解太过简单,也不符合事实。当20世纪的西方艺术经过野兽主义、立体主义、未来主义、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抽象表现主义等流派,发展到极少主义时,形式主义的探索已经走到了尽头。美国批评家克莱门特·格林伯格(Clement Greenberg)在20世纪40年代就已经认识到,西方抽象艺术的演变,并非其本质使然,它是受命于历史,受命于某种特别的艺术传统在某个特定时刻而产生的结果。西方人以惯常的理性思维方式将艺术中某个方面的探索推向极致,然后重又寻找新的方向,这种探索为我们展现了艺术发展的多种可能性,我们可以完全撇开它们走自己的路。美国学者方闻认为,中国绘画在元明之际从图绘再现到书法性自我表现的转变,与20世纪西方现代绘画的发展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中国艺术的发展有自身的规律,它可以和西方的艺术相互借鉴,但不必重合。然而,中国近30年来的美术发展,很像目前流行的“山寨”文化,模仿和粗制滥造的作品泛滥成为中国当代视觉艺术的一个重要特征。这种现象背后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对西方现代艺术的趋附和误读。在当代中国的美术评论中,充斥着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福柯、德里达、罗兰·巴特等术语和人名,好像不借助它们就无法阐释中国当代艺术。

    最后,中国当代美术范畴体系的建构必须是在融合中西方艺术精华的基础之上。吴冠中先生曾说:“我每作完画,立刻想到两个观众,一个是乡亲,另一个是在巴黎的同行老友,我竭力要使他们都满意。……对作品要求群众点头,专家鼓掌。”其实,吴先生就是在东西方艺术中寻找共性,力争创作出一种具有国际性和普遍性的绘画语言。这也是理论家在学术体系建构中应该力争做到的。中西方艺术虽然外在形式上差异明显,但在精神追求的旨趣上却是相通的。正是这种相通性使融合中西的美术范畴体系的建构成为可能。

    这种范畴体系的作用中更多地体现在美术批评上。批评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批评家同样是具有创造力和独立精神的艺术家。英国文学家奥斯卡·王尔德指出:“批评家与他所评论的艺术作品之间的关系,同艺术家与形式和色彩的视觉世界或者情感和思想的非视觉世界之间的关系相同。批评家甚至不去为了自己艺术的完美而要求最好的原材料,任何东西都可以为他的目的服务。”和艺术家一样,批评家同样需要个性,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艺术家的作品;批评家的个性在解释中表现得越有力,这种解释就显得越令人信服。要成为一位优秀的批评家,除了丰富的艺术史知识、良好的艺术判断力和敏锐的时代感之外,批评家还应该具有一种对待艺术的真诚的责任感。批评家应该坚持自己的学术责任和理想,不能为表面现象所迷惑。在今天中国艺术市场繁荣的表象下,能否看到其中存在的问题并大胆地指出?能否理性地针对这些问题提出自己的分析和见解?这些都是时代对于批评家所提出的问题。

    艺术发展到今天,已经日益全球化,正如前面讲到的,我们提倡走出西方话语,绝不等于无知地拒绝。中国的艺术只有同外国各民族的艺术发生接触,才能获得被我们称为民族性的独立的生命。批评也是一种创造,只有具有批判能力的民族才能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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