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原以为这些只在成语词典里存在的现象,没想到有一天居然来到了我们身边。而且,差点儿将我们埋葬,生死之际,我们举起了手中的摄像机,记录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记得那一天是5月14日,从震中汶川传出了消息,到映秀的小路已经通了,徒步走8小时左右可以到达映秀。我和同事一行7人坐车到达紫坪铺水库后,又得到了另一条消息,从马尔康到理县再到汶川的公路也已经打通了,我们7人当即决定分两组前进,一组徒步7小时到映秀,另一组驾车去马尔康西进汶川。
分组了,大家心理上都有了一些变化,灾区的危险大家都看在眼里,7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有个照应,心理上有个依靠,分手以后面临的情况就更加糟糕,危险可能更大,生活也更加艰苦。怎么分组,对于我这个带队的是一个考验。我征求大家的意见,6名同事一致表态愿意到最艰苦最危险的地方去。同事们的精神让我深深感动,再三斟酌之后,我决定由武警出身的袁野和年近40的摄像师张灿两人一组徒步背包进映秀,我带着3个20出头的年轻人韦鹏、何慧柔、李杰和司机方强开车去马尔康到理县。这时候,小伙子韦鹏主动提出,愿意徒步到映秀,他们3人一组,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于是,我们4人和韦鹏、袁野、张灿挥手作别,共约成都再见——谁也不知道,未来几天的生活会遭遇什么,谁也没有想到,我们刚刚赶到理县,就遭遇了震中余震。
震中的余震和成都市区的感受完全不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没有人知道能否生还。
当时是5月16日中午。我们的车刚到达一个三面环山的三角地带,突然,大地一声沉闷的轰鸣,只见群山崩塌,乱石穿空,几秒钟之后,尘烟四起,铺天盖地,白天瞬间变成了黑夜,所有人被死亡的恐怖笼罩,屏息捂口,四周听不到人声,只听到群山垮塌的闷响,汽车被砸的金属脆响。我们停车的位置左边是高耸入云的悬崖,此山一旦垮塌,在场无一人有生还的机会。绝望的心情油然而生,我高举手中的摄像机,用一种拍“黑匣子”的心态记录了眼前的一切。半小时后,浓烟散去一些,能见度依然极低,可以看见在场的人互相牵着手、捂着口,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恐惧和淡淡的忧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深切地感到:在大自然面前,个体的人是多么渺小。
个体是渺小的,然而,团结的力量却是十分巨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军医大学附属医院副院长孙汉军教授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群山崩塌,前路后路都被彻底阻断,现场仅有几十平米的三角形菜地可容落脚,滞留在现场的有三四百人,群龙无首。正在大家人心惶惶之际,孙汉军站了出来,他组织官兵、军医火线成立临时党支部。群山之中,菜地之上,20余名军人站成了一列。这一站,给在场三四百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一站,也给在场三四百人指了一条路——有组织地开展自救行动。
这时候,有被困的当地居民向我们介绍说,阻断我们的峭壁叫“满天星”,为什么叫做“满天星”呢?因为在平日里,没有地震的时候,山风吹过,这座峭壁的石头都会不断崩落,日久天长,峭壁完全裸露呈白色,崩落的石头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因此当地人给它取了个很形象的名字叫“满天星”,公路就从“满天星”下面通过,平时就是一道危险重重的鬼门关。余震来时,“满天星”崖体就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腾起白云般雪白的尘雾,蔚为壮观。只是这种壮观的表象下还暗含了一层“壮烈”的气氛。就在昨天,有几辆车就是走到“满天星”峭壁下面的时候被埋了。开路的时候,工人们挖出了4具尸体,为了防疫,他们把尸体包裹得非常严实,就放在大家被困的菜地旁,开始我们摄制组的人都不知道,摄像小李为了保护摄像机不被灰尘覆盖,到处找东西包机器,后来发现一旁有塑料布,他扯下一块就去包裹机器。扯塑料布的时候,几个知情人吃惊地看着他,却没有提醒他,直到第二天,我们才知道小李的塑料布是从尸体上扯下来的。情急之下,他只看到塑料布,没有看到塑料布下的尸体。
尽管“满天星”异常凶险,但它却无法阻挡人们前进的步伐。在部队、军医的带动下,在理县常务副县长任连才的率领下,开路工人又开动了挖掘机,连续奋战20多个小时之后,前进的道路被打通了。尽管“满天星”还在不断地飞落星星一样的石头,尽管还有余震,还有被“满天星”埋葬的危险,但前进的车辆却一辆一辆地冲了过去。事后得知,我们遭遇的余震为里氏5.9级,我们所处的位置就是震中。
“满天星”不可怕,那些奋战在抗灾一线的官兵、群众才更像是满天的星星——群星灿烂,光照千秋。谨以此文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西进汶川 拯救生命》获2008抗灾救灾优秀电视作品电视纪录片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