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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寻常的“四个昼夜”

时间:2013年06月28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吕振侠 吕云帆

电影《周恩来的四个昼夜》海报

   电影《周恩来的四个昼夜》,“大者含元气,小者入无间”,立意高远,细处着墨,生动而感人,实在难能可贵。

  格调:生活的自然流淌

  电影讲述的是在新中国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周恩来总理来到河北武安伯延村走访调查,四天四夜间发生的事情。这期间既没有激烈的矛盾冲突,也没有环环相扣的故事发生,普普通通的四天四夜,走访调查而已。实事求是地说,这种题材很难布局谋篇。太实了没故事,失之于平淡。太虚了怕离谱,上上下下都不接受。所谓“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原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圈内人称拍这类题材,是“戴着镣铐跳舞”,自然很难舞出花儿来。况且,国内有关周总理的影视作品已有很多,怎么能有些创新和突破,怎么能与众不同,这始终是导演陈力苦苦思索的大问题。当她望着剧本一筹莫展的时候,她想起了多年来屡试不爽的老办法,到生活中去求教。她马不停蹄地来到伯延,也走街串户地“访”了起来。当时的老人,不少人都还健在。回忆起周总理和当年的往事,人们热泪盈眶,激动不已。老百姓和总理之间的深情厚意,他们对周总理的崇敬、尊重与怀念,深深打动了陈力。生活给了她启示,也给了她信心。她想:我能被感动,我也能感动别人。她一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渐渐地在人们的诉说中,周总理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也越来越生动地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暗中给自己的作品定下了基调:朴实、自然,真实的环境、真实的人物,让生活的画面、细节自然流淌,把立意和主线能埋起来就埋起来……自然,“情”字是不可少的,那应该是最为动人处。

  实践证明,后来陈力用她的镜头语言,实现了她的审美理想和追求。在影片中,她艺术而真实地再现了那段历史,把特殊语境下总理的情怀和风采,把领袖和百姓之间的“零距离接触”和感人至深的深情厚意,展现得淋漓尽致。“大食堂”里喝糊糊,二廷家院儿里拉家常,连弟奶奶用棺材换面做拽面,小学校里说古,公社院儿里看演出等,在这些日常生活点点滴滴的细节流程中,硬是涌出了生动的故事,也掀起了浓浓的情感波澜。这大概就是德国电影理论家克拉考尔所说的“行为中的自然”。在这里编导不是一味地编织“戏剧冲突”,而是更注重对现实的“发掘”,“发现契机”和生动,透彻地展现人物的人性和品质。《周恩来的四个昼夜》,叙事流畅自然,没有斧凿痕迹,真的有点儿行云流水的感觉,说是同类作品中的上乘之作,实不为过。

  主线:真相与谎言的较量

  《周恩来的四个昼夜》,看似是生活细节的自然流淌,但并不是自然手法的琐碎杂陈,而是形散神不散。它紧紧围绕着一条主线、一个焦点,那就是:真相与谎言。

  在那特殊的历史时期,忧国忧民的周恩来总理,风尘仆仆地来到伯延。他要了解百姓的疾苦,摸清他们的真实诉求,以便为党中央调整政策作参考。再说具体点儿,核心问题是农村“大食堂”还要不要办下去?这在当时是全国瞩目的大问题,甚至可以说涉及到国家的安定和健康发展。身为伯延公社管理委员会主任的郭凤林,也有他的“大局观”:“不给周总理添堵”,“不能给老区丢脸”!他和干部们订立了“攻守同盟”,并采取了四条措施。一是把不老实、爱说话的“刺儿头”关起来;二是对伯延第一位共产党员、他老爸封锁消息;三是回答问题含含糊糊;四是提前安排欢送会,好让总理早点儿高高兴兴离开伯延。实事求是地说,他不是为自己,的确“不想让毛主席上火”,“不给党和国家添麻烦”,可以说是“善意的谎言”。此举虽不可取,但似也有情可原。不过,这真相与谎言的较量,的确不同于传统叙事中的戏剧冲突,没有正面交火、频频过招,而是有点儿暗流涌动的味道。可正是由于它的存在和发展,才使松散的故事紧凑了起来。思虑周密、心系百姓的周恩来总理,那是何等地机敏和睿智!他一进村看见树叶子被捋光了以及和小连弟的对话,再到食堂看到大家喝的菜糊糊、吃的硬梆梆的窝窝头,心里早已明白了几分。郭凤林的支支吾吾,虽然有老蔫打圆场,也还是露了些端倪。新中国的当家人,更加心事重重。老百姓过这样的日子,他深感愧疚。不过,他没有声色俱厉地批评郭凤林,如果那样就会有了语重心长的说教味儿,也就是落入了俗套。他引而不发,继续着他的走访,真相和谎言的较量,也始终显示着它的张力。可见,导演精心经营的这条看似隐蔽的主线,牵动着全局,推动着故事的演进,串起了众多的人物、事件和生活细节,起到了“纲举目张”的功效,的确称得上是影片成功的关键环节。

  基石:丰满的人物形象

  一部电影的成功与否,归根结底是看它塑造的人物是否有血有肉、生动鲜活,人物的情感和内心世界是否丰富多彩。在这方面,陈力执导的《周恩来的四个昼夜》,给了人们以满意的回答。影片能让人感动,能引起观众的心理认同和情感共鸣,绝非偶然。

  周恩来总理,自然是影片中着力塑造的人物。编导没说这位德高望重老革命家的丰功伟绩,也没停留在他辛辛苦苦、鞠躬尽瘁的表现上,而是笔触伸进了他的心灵深处,伸进了那丰富而柔软的情感世界。说是别开生面并不为过。扬起了一路烟尘的吉普车,把周总理带到了伯延。他脸色凝重,欢迎的人群热泪盈眶,也并没使他脸上放晴。他关切地询问着、攀谈着,可以看出老百姓的苦日子,那“七分天灾、三分人祸”给老百姓带来的伤害,时时刻刻煎熬着这位新中国的大管家。谁都知道,周总理在公共场合一向十分活跃、谈笑风生。但在整部影片中却几乎没有笑模样儿。仅有的一两次,也很勉强。一次是帮着社员栽红薯,开朗的德胜媳妇大声地纠正他的错误,他心悦诚服,脸上露出了笑容,但笑得很不自然,似乎有些尴尬和羞涩。另一次是郭凤林提前组织欢送会,台上表演落子戏《端花》。总理鼓掌,脸上似乎有了点笑意。但还没有等着笑出来,看着台上人们东倒西歪,眼睛里却早已涌出了泪水。那神情仿佛在说:别跳了,停下来吧,不要再消耗体力啦!那场面实在叫人揪心。还有一次,笑模样儿终于在总理的脸上很节制地停了一会儿。那是坐在连弟奶奶家的土炕上,和老人家一起说起了当年的刘邓大军,受到了连弟奶奶的感染。周总理的情绪和脸色似是为电影定下了基调:沉闷、压抑、甚至有点儿悲凉。

  影片还为周总理和邓大姐设置了独处的场面,对夫妻之间的亲情也有不同寻常的展示。夜深人静,周总理在灯下认真地梳理材料,谨慎地推敲、思考,准备向毛主席汇报,熬夜自然难免,总理大病初愈,邓大姐自然放心不下。不过,她没有劝,知道劝也没用,只有默默地送茶倒水,尽量帮忙多干点儿事。然后,就静静地坐在周总理身边。那目光里流露的自然是亲情和关爱。她懂得自己的丈夫,知道他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内心的压力有多大。当时,“一言堂”盛行,在合作化、公社化运动中被批评为“小脚女人”中,大概也少不了周总理的份。那天,深思熟虑的周总理,目光流露的是坚定:用事实说话,不能怕毛主席“上火”!邓大姐读懂了丈夫,亲切、关爱之中,又多了几分敬佩。她见总理看材料有些吃力,就不露声色地给总理拿出了新配的老花镜。周总理不无风趣地说:“为了让我看清你写的字,才拿出来的吧?”邓大姐微微一笑,说:“哪里呀,以为你病好以后视力能恢复。”类似这样温馨的细节,还有好几处。给人的感觉是,陈力导演终于从当初《远山姐弟》的呼喝奔跑中停了下来,注重精心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当然,这在《两个人的芭蕾》和《爱在廊桥》中,已早有体现。也许,这正是一个导演成熟的标志。在这部影片中,夫妻亲情尽管着墨不多,还是使人物显得更加丰满与真实。

  影片中的其他人物,也都十分生动、鲜活。正直、憨厚、一根筋的郭凤林,老实、厚道而有情有义的张二廷,热情、开朗、心地善良的连弟奶奶等,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最后,还想说句题外话。我们说“四个昼夜”不同寻常,除了说电影拍摄成功以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周总理的这四个昼夜,从一定意义上改变了中国农村的发展进程,终于把吃饭的自主权还给了老百姓,可以说功莫大焉。那当然,这得有毛主席的批准才行。“乌托邦”梦断,能醒来就好。谁都知道,恶梦醒来是早晨。历史终归向前发展,片尾那雄鸡高唱、四处炊烟,不正是庶民百姓好日子的新曙光吗?

  

  


(编辑:黄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