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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派电视剧创作与北京城市精神

时间:2013年01月09日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赵 晖(中国传媒大学教师)

电视剧《大宅门》剧照

电视剧《五月槐花香》剧照

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剧照

电视剧《北京青年》剧照

  近30年来,在北京创作与生产的众多优秀电视剧承载了北京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北京文化生活的一个缩影。这30年,电视剧创作中,涌现了一批以反映北京人、北京事、北京情为创作重心的作品,将“京派”的精神内涵与地域文化特质传承开来。

  北京作为中国历史上极具特殊性的地理性标志区域,它有着3000余年的建城史和850余年的建都史。可以说,北京城其实是一个被规划并建造的城市,它具有以宫城为中心左右对称的结构特点。建筑大师梁思成先生曾经说:“北京独有的壮美秩序就由这条中轴线的建立而产生。”北京独特的自然景观与社会景观都为北京电视剧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给养,比如,早期的电视剧作品,根据刘心武的小说改编的同名电视剧《钟鼓楼》和借用“前门”命名的电视剧《前门楼子九丈九》等作品。

  地域文化对人的性格秉性有着极强的渗透作用,而地域文化对区域文化精神的塑造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京派电视剧一直在贵族文化、精英文化、世俗文化、大院文化影响下进行创作。

  贵族精神在京派电视剧中的现代性表达

  “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植根于六朝古都的京派文化养育了富于主流意识、追求独立之自由精神的北京人。陈独秀在《敬告青年》一文中说:“独立心而勇敢者曰贵族道德。”也就是说,这种发轫于帝都的“贵族精神”是指高尚的人格理想和崇高的审美情趣。尼采在《善恶之彼岸》和《道德系谱学》中对“贵族精神”做过界定,他认为,“贵族精神”最基本的原则就是自尊的精神,就是人对自由意志和个人尊严的一种充分的肯定。诸多京派电视剧都表现了人们对独立民主精神的追求,对家国合一的民族精神的坚守,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骨精神的向往。比如,以北平解放为题材的作品《战北平》《北平战与和》《狼烟北平》等剧,表现了人们对民主、自由的独立精神的追求;以民族文化传承为题材的作品,比如《玉碎》《天下第一楼》《大宅门》《人生几度秋凉》等剧,塑造了一批胸怀天下的民族英雄人物。

  《易经·坤卦》中讲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种自强不屈的精神其实也是京派主流文化的表现。比如,赵宝刚的“青春三部曲”《奋斗》《我的青春谁做主》《北京青年》里那个自强不息、孜孜奋斗的北京青年群体,他们无不是京派主流文化精神在现代社会中的传承。

  精英文化对京派电视剧的理想关照

  精英文化相对于大众文化,它的发展是依托知识分子对于社会的思考和人生的体验,依靠哲学式的逻辑和历史性的条理对世界的体悟和感知。北京文化赋予了京派电视剧极强的理性反思精神,像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北京人在纽约》《渴望》《人到中年》《金婚》《怪医文三块》等,都是带有强烈人文思考的京派电视剧精品。还有相当多的现实题材作品,像《双城生活》《夫妻那些事》《媳妇的美好时代》《北京爱情故事》等剧,无不充满对当代欲望都市的理性反思。比如,《夫妻那些事》表现了走向国际化的都市现代人在家庭伦理亲情与现代生活方式中的精神寻找与坚守。林君、唐鹏这对夫妇原本“丁克”到底,结果,在传统观念的影响下,走上了“造人”的悲喜旅途。这其中,还涉及到很多社会焦点话题,可以说,这是一次现代理念对话传统观念的契机,同时也是一次激烈的思想碰撞。再如,《家,N次方》,则剖析当代离异家庭的生存现状,讲述了新一代北京人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和对当前社会价值观的深刻思考。

  在这些电视剧中,突出地表现出人们对当下生活的一种理性反思,既表现了当代北京人的生活境遇,同时也表现了欲望都市中,人们的情感迷茫。而且,这些电视剧与许多其他地域的电视剧,诸如《蜗居》《双面胶》等剧不同的是,它们传承了京派文化的基本特质,它们的基调都是昂扬的,它们表现出人们对主流价值观的认同和对传统民族精神的坚守。

  世俗文化在京派电视剧中的诗意表达

  世俗情怀是老北京平民的底色,世俗情怀在京派作品中表现出一种平民精神,周作人认为平民精神是“求生意志”的体现,要求有限的平凡的存在。北京人身上所体现出的那种平民精神在老舍作品中随处可见,这种平民精神有一种宽容性和亲和力,它随意自然、纯朴实在。北京人对谁都一团和气,但骨子里又有一种自尊和高傲。而像《百年德行》《故都子民》《北京爷》《大马路小胡同》《带后院的四合院》《四世同堂》《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皇城根儿》《风雨丽人》《空镜子》等电视剧都表现了京城平民百姓的生活景观。这些电视剧将视角放在那些最具有北京意味的平民人物身上,不仅表现他们生活的平民状态,同时蕴含着对平民应对社会变化的一种思索。比如,《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中张大民一家挤在大杂院的两间小屋里艰难生活,但是张大民身上体现出来的北京人那种“一口粥也要喝出滋味”的“有限满足”的精神状态和世俗趣味赋予了这座城市以一种别样的韵味。

  而世俗情怀在京派电视剧中的表达往往伴随着经典的京派地域意象空间。

  1.胡同、四合院

  胡同之于北京就像是根茎之于树木,胡同文化影响了北京人的生活,也影响了北京人的性格。汪曾祺在《胡同文化》一文中曾说道,北京胡同文化的精义是“忍”,安分守己、逆来顺受。以北京胡同、四合院为背景的电视剧有《钟鼓楼》《北平往事》《皇城根儿》《世纪七零届》《永远有多远》《四世同堂》《双城生活》《动什么别动感情》等等。比如,《四世同堂》里的祁老太爷把这个方方正正的四合院看成是抵御日本侵略者的坚固防线;《世纪七零届》则讲述了一群在胡同儿里生活过的“70届”人,着力表现了他们的命运以及与命运抗争的奋斗精神;而电视剧《双城生活》则将郝静妮居住的家也安排在了一座四合院的老宅子里,表现了老北京人牛一蓓、郝建国那种“倍要面子”又“一团和气”的老北京平民情怀。

  随着北京城市化进程的推进,很多四合院不得不面临着搬迁,有喜有悲,百味杂陈。但是,这也应运而生了一种“新京派平民电视剧”,它是指伴随着城市化进程,在传统的京派地域景观消亡的情况下,电视剧对北京平民精神的现代化保存与演绎。可以说,这是一种地域文化在城市化进程中所表现出的新京派文化景观。比如,电视剧《李春天的春天》,剧中虽然没涉及四合院、胡同生活,但是,却塑造了一位大大咧咧的北京大龄剩女李春天,讲述了北京小人物的生活命运。

  2.茶馆

  茶馆这个特殊的“场”几乎在所有的反映老北京生活的电视剧中都有所表现,诸如《五月槐花香》《玉碎》《天下第一楼》以及家喻户晓的《茶馆》。谈京派电视剧创作,“茶馆”这个“场”不可不提。老北京人喜欢泡茶馆的习惯由来已久,而很多的政治要闻、宫廷秘闻等无不从这里实现了一次“微”扩散。

  3.天桥

  早在元代,天桥一带就已成为文人雅士、迁客骚人游玩赏观的地方。电视剧《天桥梦》《啼笑姻缘》《北京人》《金粉世家》《龙须沟》等都或浓或淡地在剧中铺陈了天桥这一老北京特殊的休闲娱乐场所。由“天桥”文化衍生出的老北京人喜欢的娱乐方式就是唱戏和听戏,比如,电视剧《大宅门》白家大院里就经常看京戏、唱京戏。白景琦时不时来上一句京剧念白,白家小姐白玉婷更是京剧名角万筱菊的资深票友,她一生都活在戏中。

  4.琉璃厂

  《都门杂咏》中有竹枝词:“裘马翩翩贵公子,往来都是读书人。”琉璃厂是“京都雅游之所”。其中,最负盛名的老店则是荣宝斋,40集电视剧《百年荣宝斋》就是讲述了荣宝斋品牌的发展历史。京派电视剧中有很多剧都是涉及了古玩业,诸如《五月槐花香》《人生几度秋凉》《琉璃厂传奇》《雾里看花》等,这些剧记录了古玩行业的兴衰变迁,将创作的重心放在人物命运上,演绎了一段段动人心魄、感人至深的情感世俗故事。

  京派电视剧的现代化传承与问题

  京派地域文化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同时,它也跟随时代社会的发展而发生着变化。老北京的地域文化与北京作为首都独有的政治、文化、经济地位息息相关,它是主流文化、世俗文化、精英文化以及大院文化的交融体。然而,我们还需要在电视剧中发现新时代的北京精神,创作“新京派”电视剧。所谓的“新京派”指的是,在电视剧的创作中不再拘泥于对地域景观的反映,而是将创作重心转移到挖掘新北京城中那些可歌可泣、可圈可点的时代人物身上,以塑造这些具有时代特性与北京精神的人物,去展现一个生机盎然的新北京。

  目前,北京生产的一些现实题材的电视剧作品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审美高度和艺术高度,能有机地将地域文化与电视剧美学特点融合在一起,其所表现和关心的话题也具有较强的时代性。比如:《双城生活》《李春天的春天》《家,N次方》《北京青年》《奋斗》《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北京爱情故事》等,这些作品不再将创作视点放在地域风貌上,而是将创作重点放在表现北京人内在的情感追求和精神守望。

  比如,赵宝刚导演的《奋斗》,讲述“80后”的青春情感和奋斗历程,将年轻人的愤世嫉俗、叛逆迷茫、情感混沌融入进去,但是依然把北京人骨子里的不服输的“贵族精神”渗透到他们奋斗的历程中。电视剧《双城生活》,讲述上海小伙子徐嘉惠与北京姑娘郝京妮的婚恋故事。郝京妮为徐嘉惠辞去工作来到上海,徐母杨曼莉是老字号钟表行的行家,生活讲究,看不惯粗枝大叶的京妮,婆媳的巨大差异使得她们怎么也不能相处融洽。剧中戏剧化地展示了北京和上海作为两大都市所浸染的不同文化特质,北京的豪爽大气与上海的精致细腻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但是,“新京派”的电视剧作品还存在很多问题。比如:题材还比较单一,缺少京郊村落题材、儿童题材、工业题材的创作;创作手法还比较简单,对北京精神的表现还很刻板,也很单调;讲述故事的能力还需要提升,主题先行的诟病依然严重;还缺少那些真正俯身大地、从生活中有感而发的作品,太多的作品都是创作者想象中的北京,而不是北京的想象。

  我们在处理北京精神与电视剧创作上,还需要注意处理好电视剧总体审美价值和地域文化特色的关系;处理好地域文化和中华文化的共同性的本质特征的关系问题;处理好地域文化中精华文化与落后文化的关系。电视剧的创作需要我们以审美的眼光发现北京人独特的时代精神,提升作品的文化品格,负载更多的文化含义。

  一个国家需要拥有伟大的民族精神,一个城市同样需要有自己的城市精神。城市精神是一座城市的灵魂,更是一种生活信念与坚守。走向现代化的北京需要那些真正关注北京人、北京事的艺术家,更需要具有北京情怀与时代精神的新京派电视剧作品,这是时代精神的呼唤,也是京派电视剧现代化传承的必然选择。


(编辑: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