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伟大的作家会选择往艰难的地方走
余华近照
小说《活着》封面
“我是一个观众,一个对这个故事非常熟悉的观众,但是孟京辉还是给我带来了陌生感。”在观众阵阵掌声和欢呼声的簇拥下,站在演出结束却余温未消的舞台上,著名作家余华显得兴奋、激动,甚至有些五味杂陈:“我在下面看着,百感交集,不断地抹眼泪,现在眼睛还没干。谢谢所有人!”
被誉为中国内地先锋派小说代表人物的余华,1992年9月3日,将一部抒写了真实而艰苦生活的小说《活着》封笔;2012年9月4日,长达3小时零5分钟的话剧《活着》,首次被搬进国家大剧院的戏剧场。20年一路走来,台上各位主创、台下众多观众与余华一道感叹:经历了诸多不易,但我们都在共同努力地美好地活着!本报记者在首演后,专访了作家余华。
“没有必要忠实原著”
记者:当年看到电影《活着》时,您提出质疑:“怎么不像我的小说了?”那么这一次您如何看待话剧《活着》,之前和孟京辉导演有过什么沟通呢?
余华: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管,我不想干涉。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人们难免因为对一个东西太过熟悉就把陌生的定义为错的。几年前,我和孟京辉在一个意大利朋友家碰面,他当时说要做《许三观卖血记》,我说可以先做《活着》,之后就全部交给他了。他的想法很多,不断地变化。
记者:对于之前读过《活着》原作的读者,这一次也会不由自主地将两者进行比较,对此您怎么看?
余华:这是我第一次看由我自己的作品改编的话剧,当年话剧《兄弟》在上海演出的时候,我在北京,没有过去看,后来他们来北京演,我又在国外,所以没看成。我要谢谢孟京辉这个团队,为我们呈现了这么好的舞台表演,采用了叙述特征,象征主义、表现主义手法什么都有,但绝对不是抽象的,让我们往情感和人物命运方面联想,而不是往思想哲学方面联想。而且演员的演出让我非常感动,个个情绪都是那么饱满,尤其是我要说,黄渤谢谢你!20年前我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一直认为福贵是充满乐观精神的一个人,所以才能历经各种苦难挺下来,黄渤将这种最重要的乐观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且他表演得很辛苦,高强度的演出安排和极繁重的主角戏份对于体力要求很高,接下去还要演10多天,说实话,这不是人干的活儿!饰演家珍的袁泉表演也很精彩,因为表现性格容易,表现内心很难。
确实,观众难免会对小说和舞台剧进行比较。这次的编剧张先也是很成功的编剧,他曾经说过小说的成功程度越高改编的难度也就越大。但是这两种艺术形式完全不同,我认为只要能够把自己固有的形式发挥出来就是成功,没有必要忠实原著。在我的心目中,只有自己心里没有想法的导演才会忠于原著。孟京辉想怎么改都是好的,哪怕是改成《许三观卖血记》也可以。我在伦敦看过一次音乐剧《悲惨世界》。看之前,我就很好奇这么大部头的著作会被改成什么样子。两个多小时的演出,导演借用《悲惨故事》的故事进行再创作,把舞台剧和音乐剧的形式结合并发挥,类似这样成功的作品还有很多。
记者:我们了解到,您在今晚之前从未看过这部改编后的话剧,说不知道孟京辉会弄出什么东西来,但您第一次看完后哭了,这么多年后仍然很有感触?
余华:《活着》这部小说解放前的段落是在北京写完的,解放后的段落是回到嘉兴写的。如今已经过去了20年,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当时写作时的感觉,但对于这部小说感受非常深。后来因为换了很多家出版社,校对重读时曾泪流满面。记得1998年去国外开朗诵会,要选段落——《活着》是比较悲伤的,《许三观卖血记》是比较幽默的。第一站在维也纳,我读着读着就哭了,翻译也哭了,后来在瑞典朗诵时也哭了。一想到会掉眼泪,再开朗诵会我就坚决不愿意选《活着》。《兄弟》也是如此,我在写的时候没有特别强烈的感受,修改时痛哭流涕,边上全是纸,因为几万字是几个月慢慢写完的,修改时则要一气呵成。
(编辑: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