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年前,我刚刚两岁,便失去了父亲,母亲又改嫁,我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我的童年没有欢乐,没有温暖。我羡慕那些生活在父母身边的孩子们的幸福,我弄不明白,为什么唯独我没有爸爸妈妈?当我刚懂事时,就从别人口中听说爸爸是因反满抗日被日本侵略者杀害的。这虽然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埋下民族仇恨的种子,但父亲的形象还是很模糊的。直到东北解放后,特别是我1947年参加革命后,党给了我一个无限温暖的革命大家庭。而且由于父亲生前的战友姜椿芳、萧军、塞克、罗烽、白朗、舒群、金人、邓立、林成等叔叔、伯伯、阿姨们千方百计找到了我,给予我父母一样的关怀,让我补偿到失去了的天伦之乐。但我得到的最大收获是,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革命前辈的高贵品德。这些父辈满怀战友之情,详尽地向我介绍我父亲的英雄业绩,给我回忆父亲短促一生中那些闪烁着光芒的文艺生涯和革命经历。我终于清楚地知道了,原来我的父亲金剑啸,是一位党员作家,他曾为民族的解放、为唤醒民众反抗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在血腥的铁蹄下坚守党的宣传阵地,直至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我头脑中的父亲形象一天天地清晰起来,高大起来,我也越来越热爱我的父亲了,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和自豪。父亲不仅永远活在我的心中,而且在不断激励着我的成长。我17岁那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为自己能成为父亲的队伍中的一名同志而感到无尚的光荣。为了继承先烈的遗志,为了让后代知道先辈的业绩,我追寻过父亲的脚印,搜集过父亲的遗作,询问过父亲的友好,总算有了比较完整的了解,我把父亲一生的足迹全都记在心里。
父亲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清白的一生。清贫的生活无损于他的开朗和乐观,朋友们经常见他以一块黑面包、一杯白开水作午餐,他却风趣地说:“这是西餐,光吃列巴(面包)不行,还得喝苏波汤。”家里的住房小得转不开身,连做饭的地方都没有,但他仍辟出半间作画室,墙上挂满了他未完成的构图。生活中他蓄长发,衣着整洁,风姿潇洒,很健谈,平易近人,和他接触的人无不留下深刻印象。父亲的身心全都扑在了革命事业上,但他对孩子却非常爱,当年我还在襁褓,他就充满憧憬地说过:“将来社会变了,让我的女儿当舞蹈演员。女儿将来一定是幸福的。”
父亲牺牲的第13年,中国的社会真的变了。父亲为之奋斗终生的民族解放、国家独立、人民自主的新中国诞生了,我也真的当上了舞蹈演员。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总有一个路标在那里,那是父亲,因此,我不敢懈怠自己的工作,也不敢计较个人的享受。我也常常给孩子们讲他们的姥爷,孩子们的生长环境已经与父亲当年的环境有了天壤之别,生活方式和价值观也都有了很多不同,但他们一样为自己的姥爷自豪,我父亲的精神也在影响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