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抗日将领赵尚志是东北抗日联军的创建人和领导人。1942年2月12日,赵尚志在袭击鹤岗梧桐河伪警察署时负重伤,被俘后他痛斥敌人,拒绝医治,壮烈牺牲,时年34岁。本报赴黑龙江采访组在“重走抗联路·艺术献人民”采访活动中,更加深入地了解了赵尚志将军的英雄事迹,也更加深切地体会了当年日本侵略者为什么会发出“小小的满洲国,大大的赵尚志”的哀叹。日前,记者在随东北抗联精神宣传队赴赵尚志将军的家乡——辽宁省朝阳市采访时,见到了赵尚志将军的七妹、今年已经86岁高龄的赵尚文老人。
走上革命路
赵尚志是赵尚文的三哥。谈起自己的哥哥,老人非常激动。她说,三哥从小就非常要强,他11岁的时候就主动出去谋生了。她记得有一年快过中秋节时,三哥在一家商店门口摆摊卖月饼。三哥非常勤快,早早就把商店门前的窗下打扫干净,然后再把月饼摆出来卖。商店老板对他也不错,偶尔也买他两块月饼。摆地摊也不能维持生活,于是,他又给一家俄国人做佣人,干一些粗活。小小年纪的赵尚志每天从早干到晚,还吃不饱,有一次,提水上楼擦地时摔倒了,把水泼了一地,男主人把他一脚踢倒,滚下楼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赵尚志愤然离开,到了一家店里当起了学徒,整天不停地干,夜里等掌柜吸完大烟、赌完钱,他才能睡。天刚蒙蒙亮,就又开始干活,每每因为烧水时打瞌睡而遭毒打。
生活的艰辛和岁月的动荡造就了赵尚志刚强的性格,他从小就从不诉苦,而是坚毅勇敢地面对生活。赵尚文说,三哥非常孝顺,逢年过节掌柜赏给他几个钱时,他总舍不得用,一拿到手里便跑回家送给妈妈。妈妈看着他脸上的伤,泪流满面,三哥总是笑眯眯地摸摸弟弟妹妹们的小脸,把钱放下就跑了。赵尚文说,妈妈对三哥记忆最深的就是这段了,她把三哥这些事一直念叨到老。
1925年,赵尚志考入了哈尔滨许公中学,有机会看到一些进步书籍,并结识了中共哈尔滨特别支部书记吴丽石、韩守朴。虽然年纪小,个头也不高,但赵尚志参加革命的热情非常高。经吴丽石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那年他只有17岁。赵尚文说,哥哥当时在学校非常活跃,他在校成立学生会进行爱国主义活动,最后被校方开除。在党组织的安排下,他去广州投考黄埔军校。在黄埔军校学习了一段时间后,1926年,蒋介石制造了“中山舰事件”,三哥又回到了哈尔滨。
赵尚文从小就非常崇拜这个“神出鬼没”的哥哥。她说,我小时候,三哥经常穿不同的衣服回家,一时西装革履,一时又戴了四喜帽子,穿大羊皮袄,使我都认不出来。但每当进大门看见我时,他都一把抱起我,随之在我耳边小声说:“别叫。”所以,邻居们都以为赵家来了客人,不知是赵尚志回来了。赵尚志一回家,全家立刻活跃起来。赵尚志非常喜欢给七妹讲故事。有一次,赵尚志对她说:“你坐过飞机吗?”赵尚文不解地摇摇头。他说:“好!”于是,让赵尚文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他就和另一个妹妹抬着她在炕上地下转。赵尚文说,那一刻简直高兴死了。
在赵尚文眼里,赵尚志的一举一动充满了神秘色彩,同时又是那么坚强。有一次,赵尚志从外面回来,对赵尚文说:“走,跟我玩去。”赵尚文高兴极了。赵尚志拉着妹妹的手走到大街上叫了辆马车,向极乐寺那边的草地上驶去。荒草没过了赵尚文的双腿,但三哥却走得很快,一会儿就把她落下了,赵尚文只好一个人在后面采起了野花。过了一会儿,赵尚志匆匆地回到了妹妹身边,拉着她就走。回到家后赵尚文觉得非常扫兴,莫名其妙。后来,赵尚文才知道这是三哥以她作掩护去秘密接头。
1931年春天,久未谋面的赵尚志突然回家了。家里人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和瘦得皮包骨头的身体,心里像刀扎一样疼,但赵尚志却举止从容、谈笑风生。家里人给他换洗衣服时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件棉衣啊!上面浸满了脓血,已经干结得像生满锈的铁皮。但赵尚志对此却毫不在乎,他对六妹赵尚芸说:“你不是也想参加革命吗?革命可是不能哭鼻子的啊!”接着他讲在狱中敌人用种种酷刑想逼迫他开口,可是他一声不吭,也从没有在敌人面前流过眼泪。他对妹妹说:“敌人把我吊起来,用子弹壳刮我的两肋,开始一条条的肉被刮下来,火辣辣地疼,后来血一滴滴地淌下来,我就不知道疼了,敌人听不到我半点哭声是多么恼火!这就是我的胜利!在昏迷中我被送回牢房,战友们给我的安慰也不是眼泪,而是低声的合唱《国际歌》。”
一门忠烈
赵尚志的革命行动也深深地感染着赵家的每一个人,他的父母也在时刻关心着自己的儿子,并配合儿子进行革命活动。
1934年8月4日清晨,日本宪兵队逮捕了赵尚志的父亲赵致远(原名赵子馥)。赵致远在监狱中受尽敌人的折磨,敌人威逼他给赵尚志写信劝降。赵尚志与父亲曾以古人“从治命,不从乱命”的典故相约,如果父亲给赵尚志写信有“乱命”二字相连,就是被逼迫写的,不要按信中内容去办。赵尚文说,父亲当时便机智地给三哥写了一封信,信中有“神志昏乱,命在旦夕”之句。敌人不知情,就印刷散发。这时,已成东北抗日联军著名将领的赵尚志看穿了敌人的阴谋,更加痛恨敌人,增强了抗日到底的决心和信心。
为了救丈夫出狱,赵尚志的母亲四处奔走求助,变卖了房子和家产,在一些亲戚和好心人的帮助下,才赎回了赵尚志的父亲。
经此一劫,赵尚志的父亲决定离开哈尔滨,举家迁居北平。赵尚文说,去北平前,母亲想再见儿子一面,因为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母亲带着小尚文走了很远的路去找和抗联有联系的王叔,希望捎口信给儿子。
赵尚志见到王叔后,知道父亲已经脱险,既高兴又伤心,他让王叔告诉母亲:“千万离开东北,要全家离开,远远地走。当前作战紧张,我不能离开,请妈妈和妹妹放心走吧,体谅我不能回家看望二老和弟弟妹妹。”赵尚志的母亲非常坚强,她听完传回来的话后说:“我不怪他,他有他的难处,告诉他我们全家都去北平,让他放心。”赵尚文说,妈妈懂得哥哥!经常对我说,他做得对!要抗日到底!母亲流着眼泪领着我回来了。后来王叔去看赵尚志的家人说:“尚志听到我捎给他的回话,高兴地说‘真是我的好妈妈’。”
寻找英雄遗首
赵尚志作为东北抗日联军的著名将领,他的事迹早已为世人传颂。每每提起当年三哥的战斗生活,赵尚文就特别激动。她说,由于东北是沦陷区,距离党中央的领导和后方的支援实在是太遥远了,三哥领导的抗日联军的艰难困苦是可想而知的。在冰天雪地的恶劣环境里,没有棉衣,没有粮食,没有军饷,没有武器装备,更没有后方支援。在这种缺衣少食的恶劣环境下,抗联战士和凶残无比的日本鬼子开展了英勇无畏的战斗。三哥有胆有识,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同甘共苦,在多年的游击战中,打了无数次战斗,消灭了无数的敌人,敌人对他恨之入骨,但又十分佩服他的英勇善战,听到他的名字就胆战心惊。日本侵略者称三哥指挥的部队是“最顽强最活跃的匪团”,“赵尚志是匪徒中最活跃的代表者”,称之谓“小小的满洲国,大大的赵尚志!”我们全家人都为三哥骄傲!
多年来,令赵尚文感到遗憾的是,赵尚志牺牲后,其尸体被日本人投入松花江,头颅却神秘失踪。此后,政府有关部门及赵尚志的亲属、战友辗转各地,多次寻访仍无结果。
2004年6月2日,多年来致力于寻访英雄头骨的沈阳军区政治部电视艺术中心编导姜宝才和李峻严来到吉林省长春般若寺,正巧那里正在重建。有人告诉他们,就在前一天,一名工人施工时,在地下挖出了一个头骨,就埋在了寺后的山上。这个消息让姜宝才和李峻严欣喜若狂。他们在方丈的带领下,找到了那个埋葬头骨的小土堆。赵尚文的外甥李龙是史学专家,经过他和同事的初步鉴定,这个意外发现的头骨就是赵尚志的。
2004年6月18日,赵尚志的亲属14人在赵尚文家里举行了家庭会议,他们在观看了相关资料和录像片后,一致认为:这颗头骨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苦苦寻觅的赵尚志的遗骨。随后,赵尚文聘请黑龙江省文物考古专家魏正一,法医专家张立岩和刘英坤,赵尚志传记作家王忠瑜、赵俊清等人对头骨做初步鉴定,各位专家在鉴定书上如此写道:可以断定这就是赵尚志的头骨。为了慎重起见,85岁高龄的赵尚文老人又和几位亲属亲自将这颗头骨送往公安部第二研究所进行验证。
2004年12月17日,专家鉴定结果终于出来了:1.系入土50年以上的陈旧性骨骼;2.男性;3.年龄范围31—36岁之间;4.身高160—163厘米之间;5.颅骨左侧的骨质缺损,系死者生前骨骼损伤后的病理改变所致……这些,都与赵尚志生前的身高、年龄和负伤情况极其一致。“这个头骨就是赵尚志将军的!”得到确认消息的那天,赵尚文老人泣不成声。几十年了,她终于可以告慰哥哥的在天之灵了。
在赵尚文的记忆里,赵尚志是父亲一生最大的骄傲。父亲临终前也曾立下遗言:“我死后碑上什么也不要写,就写赵尚志之父赵子馥之墓。”为了了却父亲的遗愿,1997年,赵尚文与外甥李龙商议,将父母的骨灰送回老家安葬。他们的这一做法,得到了朝阳市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尚志乡党委和政府在征得赵尚文老人的同意后,在赵子馥的墓旁为赵尚志立下影坟和墓碑。墓中埋有赵尚志牺牲后的遗容照片、反映他生平业绩的《赵尚志传》和父老乡亲们精心制作的“赵尚志之灵位”。现在,赵尚文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三哥赵尚志能够真正和父母葬在一起。老人说,三哥在外漂泊得太久了!
赵尚文老人非常喜欢原黑龙江省省长陈雷为纪念赵尚志将军所作的一首诗:“将军百战逝梧桐,河水滔滔大浪倾。离别故乡征北满,奔驰沙场斗东瀛。舍身救国成豪志,忘死杀敌领雄风。平生殉难关山外,大节不屈著英名。”
作为赵尚志的妹妹,赵尚文永远是骄傲的。她说,赵尚志作为一个爱国者、共产主义战士,为中华民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是我们家族的骄傲,也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骄傲。
赵尚志(1908-1942),辽宁朝阳人,著名抗日英雄。1918年随父迁居哈尔滨,为资本家当杂工。1925年考入许公中学,同年入党。后因领导学生运动被开除,随后去广州入黄埔军校学习,1926年回东北从事革命活动,曾先后被关进吉林、沈阳监狱。“九·一八”事变后回到哈尔滨,历任中共满洲省委军委书记、珠河反日游击队队长、哈尔滨抗日联军司令,率部与敌战斗近百次。后任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军长、第二路军副总指挥等。1942年2月12日在攻打鹤岗梧桐河伪警察署时负伤被捕最终牺牲。解放后,为纪念这位民族英雄,珠河县改为尚志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