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年轻,我们也年轻,
你们年轻总是写在脸上,我们年轻总是藏在心房,
你们做梦,我们也做梦,
你们做梦充满了遐想,我们做梦从来不去多想。
你们有爱情,我们也有爱情啊,
你们的爱情讲究的是热烈奔放,我们的爱情讲究的是日久天长。
你们是财富,我们也是财富,
你们的财富在于来日方长,我们的财富在于饱经沧桑。
你们是太阳,我们也是太阳,
你们是一轮火红的朝阳,蒸蒸日上,
我们是一抹绚丽的夕阳,同样灿烂辉煌。
朋友们,不要看我们年过半百、银发飘零,
归根的落叶尚能肥沃泥土,降落的夕阳意在点燃繁星,
我们为什么离休而不离伍,只要雄心不老就有无尽的潜能。
——摘自田华在第十九届金鸡百花电影节上荣获终身成就奖获奖感言
从反映土地革命斗争的《白毛女》《党的女儿》,到抗日战争时期歌颂国际主义战士的作品《白求恩大夫》,从新中国成立以后表现农村合作化题材的《花好月圆》,到新时期农村改革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电影,无不牵系着一个共同的名字——田华。这个经历过战火锤炼从抗敌剧社走向银幕的女演员,这个见证了新中国的电影事业发展的表演艺术家,如今已82岁高龄,当年的“喜儿”已是满头白发。在第十九届金鸡百花电影节上荣获终身成就奖时,她一席铿锵的获奖感言,感动观众。她说,“这不是授予我个人的,这是授予伟大的祖国,伟大的人民的,因为人民养育了我,使我成长为一个文艺工作者,成为文化战线上的一颗小小螺丝钉。我永远记住党和人民的恩情。”
“你(田华)有你的优势,生在农村,又是河北人,从小生活的环境和喜儿差不多,我们相信你能演好。没演过电影也没关系,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嘛。”——水 华
“是《白毛女》改变了我的一生!我由衷地感谢那些发现我、推荐我、帮助我演‘白毛女’的人们!”说起自己的艺术成长历程,在采访中,田华不止一次地这样对记者说。从一名部队文工团的“小鬼”,到家喻户晓的电影明星,一位创造了许多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硕果累累的表演艺术家,田华获得了众多的奖项和荣誉,而这一切的起点都是“白毛女”。
那是一段难忘的经历。1949年4月,田华随着她所在的抗敌剧社开进北平。秋天,田华接到电影《白毛女》剧组要来团里选演员的通知。“那天剧组的人是下午3点多来的。”到现在田华对当时的细节记忆犹新。他们在剧社的办公室见了面,“你就是田华呀?”“对。”“多大了?”“21了。”“看过电影吗?”“看过。”“喜欢吗?”“喜欢。”“想演电影吗?”回忆当时的情景,田华沉思并愣了一下,“这跟10年前参军的情景多像啊!参军的时候我年纪小,怯生生地,剧社的指导员问我想不想到部队唱歌,我也不敢回答,就说我得问问我爸爸。不过选演员那天我可没这么说。”说到这里,田华爽朗地笑了。自12岁参军,田华已在部队抗敌剧社待了快10年了。10年的战火熏陶,舞台生涯,当年的农村小姑娘成长为有多年舞台表演经验的话剧演员。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想不想演电影的提问:“想!”心里期盼着能梦想成真。
最终田华接到了参演《白毛女》的通知,她喜出望外。等到了东北电影制片厂才知道,很多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么容易。田华回忆说,“当时在选喜儿的时候,有很多女演员入选,选到最后剩下两个人,都是话剧演员,导演水华和王滨坚持选用田华,他们看重田华身上那股质朴的乡土气。田华虽然幸运地得到了这个角色,但能否胜任,她心里没有多大的把握。
“你有你的优势,生在农村,又是河北人,从小生活的环境和喜儿差不多,我们相信你能演好。没演过电影也没关系,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嘛。”导演的善解人意打消了田华的顾虑,也让她有了信心。“就这样,我到剧组的第二天就跟着我‘爹’,就是电影中扮演杨白劳的张守维,在东影厂的各个部门参观、学习,了解和熟悉电影的拍摄和制作。”田华除了参加剧组安排的分镜头剧本讨论外,在理论学习上也不敢怠慢。那段时间她看了很多书,第一次懂得了拍摄时的推、拉、摇、移等,也知道了格拉西莫夫、玛列斯卡娅、拉迪尼娜等导演和演员,也学会了体味角色、表演的真实等等。为了进一步接近角色,导演还安排田华到农村深入生活。田华跟随剧组到了平山县的小山村,在那里,她和一个叫凤澡的女孩子交了朋友。凤澡很有性格,做事泼辣,干净利落。田华就处处跟她学,把小时候干过的农活又重新拾起来,慢慢地找回了农村生活的感觉。
剧组里“大同志”的言传身教,对她帮助也很大。扮演王大婶的胡朋,扮演大春的李百万,扮演黄世仁的陈强等等,这些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能和这些身经百战的成熟演员配戏,对于青年演员来说十分难得。田华说,“拍《白毛女》的过程就像上了一个业余速成电影学校,从理论到实践都有针对性地学了一遍。从那么多的名演员身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众多教员面对一个学生,绝对是星级待遇。”她很快地就进入了角色。
1951年,田华的电影处女作《白毛女》正式公映后,轰动了全国。田华将一个农家少女的纯朴、绝望和抗争演绎得极具力度,层次分明,性格鲜明,让喜儿这个饱经磨难的少女形象成为银幕的人物经典。同年,《白毛女》被选送捷克斯洛伐克参加卡罗维发利电影节,获特别荣誉奖,并获得文化部颁发的优秀影片证书和奖章。1956年,《白毛女》被介绍到日本,日本著名芭蕾舞蹈家清水正夫和松山树子将其改编为芭蕾舞剧,成为松山芭蕾舞团的保留剧目,在日本常演不衰。“正应了那句时髦的话,我一不留神就成了电影明星。”田华开玩笑说。组织上破格为她连调两级,并当选为第一届全国人大代表,再到后来作为新中国妇女代表到丹麦参加世界妇女大会,这些随之而来的荣誉让田华有些意想不到。而田华最要感谢的还是那些在《白毛女》排演过程中给她无私帮助的老师和朋友。
当她第一次完整地看到影片,片中的每一个镜头勾起她无尽的思绪,她想起导演轻声细语地启发,想起自己如何在拍哭戏一节的时候,“借感情”“入戏”……田华一想到导演、编剧和其他演职人员对她的热情帮助和辅导,想到戏外的那些故事,那些细节,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她说,“那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岁月,也是我艺术上进步最快的时期。”
“田华同志塑造的李玉梅形象是卓越的。没有她的表演,这部影片不能给人以那样深刻而强烈的感染。”——茅 盾
《党的女儿》对于田华来说,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因为它完成了田华在角色把握上的突破。起初,由于对电影艺术的陌生,田华在《白毛女》中的表演主要是听导演的,自己主动创作的成分很少。随着生活体验和艺术积累的日渐丰富,尤其在经过中央戏剧学院的学习后,她各方面素质都得到了提高,迫切地希望能有机会把自己的理论付诸实践。而此时,“李玉梅”这个角色正好满足了她的愿望。
田华非常推崇体验派鼻祖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讲过的一段话:如果抛弃自我,就等于失去基础,这是最可怕的。在舞台上失掉自我,体验马上就停止,做作马上就开始,因此不管你表演什么角色,你在任何时候,都应毫无例外地运用自己的情感。田华说,演员创作首先从自我出发,然后向角色靠拢,这才是艺术发展的最佳途径。
《党的女儿》讲述的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党的女儿”李玉梅忠诚于党的事业和信念,不顾自身安危,坚决斗争的故事,讴歌了在中华民族多灾多难的时候,那些为民族解放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中华儿女勇于牺牲的崇高精神。在影片中,饰演李玉梅的田华正是从自己的真情实感出发,她说:“是共产党为我翻开了生活的新篇章。我出生在河北唐县南放水村,生活在那的百姓都是靠天吃饭。别人家每天都吃三顿饭,可我家里只能吃两顿。我跟喜儿一样,早早失去了娘。到了年根儿上,要账的人来了,父亲就出去躲债。自12岁参军,我的生活就翻开了新的一页。部队的剧社就像一个大家庭,剧社领导就像父亲母亲,不光教我学本事,还在生活上关心、照顾我。”1944年4月4日,这个特殊的日子,田华记得很清楚,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她在党旗下举起手臂庄严宣誓:要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终身时,她就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农村小姑娘,而是一名光荣的无产阶级先锋队一员了,“那年我16岁。”
走进军营,田华见到了太多惨烈斗争场面,也饱尝自己战友牺牲的悲痛,还有抗日战争时期日本鬼子在自己家乡犯下的罪行。“这些让我从一个无知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有理想有追求,为民族解放而战的女战士、女文艺工作者。对自己的要求更高了”。她说,“是党给了我一切,是军队培养了我、教育了我。我就是党的女儿。”基于此,田华对革命大家庭的感情和党的忠诚在角色表演中真情而自然地流露而出。影片中有一场戏是李玉梅回到八角坳,看到敌人对根据地人民烧杀抢掠后的悲惨情景,女主人公的心情极为沉重。田华在表演时,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丝冷峻的光,内心充满了对敌人的仇恨和藐视。这段表演受到导演和大家的一致好评。
田华多年的知识积累和丰富阅历,使得她的表演愈加炉火纯青。田华终于成功了,在此之前,虽然有《白毛女》,但有些人认为那是田华的运气,还不足以说明她是一个有实力的演员,而“李玉梅”却是让大家刮目相看了。《党的女儿》公演后好评如潮。连很少写影评的文学大家茅盾先生也破例发表了评论文章——《关于党的女儿》。文章中写到,“田华同志塑造的李玉梅形象是卓越的。没有她的表演,这部影片不能给人以那样深刻而强烈的感染。”这部电影之后,田华从当时供职的某部队文工团调入八一电影制片厂。
党的培养教育,革命熔炉里的锤炼,使田华成长为一名艺术家。坚强的信念和无私的奉献,做党的好女儿,也是一个老艺术家的人生准则。
“我年轻的时候,演主角多,当红花多,那时候,别人演配角,当绿叶,陪衬我,现在我年龄大了当红花的机会少了,我也应该为年轻人当好绿叶。”——田 华
“《法庭内外》上映的时候,我已经51岁了。”这部影片再一次成功地完成了田华在银幕形象上的转型。从1964年到1979年,田华出演的两部片子都与法制有关,一部是《秘密图纸》,另一部是《法庭内外》。前者使田华顺利完成了从少女到成熟女性的转变,在这个本应属于女演员黄金岁月的阶段里,田华只留下了这一部作品。到了《法庭内外》她的银幕形象已经告别壮年,向老年走去。“文革”10年,田华的艺术档案上10年的空白令人惋惜,当她再度拍片的时候,心里颇有几分惆怅和无奈,青春的流逝是用任何方法都弥补不了的,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遗憾。她也尝试过演年轻一点的角色,可是没能成功。在《法庭内外》中,田华饰演一位较真儿的女法官,在她分析角色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诸多经历和这位女法官的经历如出一辙,很自然,田华在其中的表演也很自如。这部片子放映后,还有很多观众给这位“女法官”来信诉说冤情,这恐怕是对一位演员最好的肯定了。从这以后田华很坦然地面对现实,谈起了自己对“红花和绿叶”的理解:“我年轻的时候,演主角多,当红花多,那时候,别人演配角,当绿叶,陪衬我,现在我年龄大了当红花的机会少了,我也应该为年轻人当好绿叶,为他们做好陪衬,只有这样我们的事业才能不断线,才能蓬勃发展。”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位老艺术家的青春和胸怀。
不仅如此,进入艺术晚年的田华,对青少年成长的关注,也与《法庭内外》有关。在深入生活的时候,田华跟着办案人员参观了一回监狱。这次参观,了解年轻的罪犯生活,体会这一类人的特殊经历,以及与他们交谈的感受。这次监狱之行,带给田华极大的震撼。在监狱,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年轻罪犯,十几岁的、二十几岁的都有。田华看到一个年轻的罪犯,他脸色苍白,面无表情,一双迷惘的眼睛,跟他说话,也没反应。就是这双眼睛,那迷惘的眼神,深深触动了田华。作为母亲,她意识到自己应该为年轻的一代们做点什么。几年后,由全国妇联等单位倡导的“全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成立,田华毫不犹豫地加入其中。之后她和其他同志一起,到学校、机关、农村慰问、演出。这也是田华退休以后,做得最多的一项社会工作。1996年,由田华任校长、法人的“田华艺术学校”在北京大兴成立,为培养艺术新人,田华又走上了艰苦的办学历程。前几年,中国民族文化促进会搞“山花工程”,帮助大山里的贫困孩子上学,田华担任了“爱心大使”,为山里的孩子争取企业赞助。2006年,田华还亲自到狼牙山区为孩子们送书,嘱咐他们好好学习、报效祖国。田华说,“孩子们一声声地叫我田奶奶,可爱至极,能尽绵薄之力帮助他们,我感到很开心,很感动。我也是农村出来的,我理解他们。”
爱心使田华的精神焕发出巨大能量。她退休以后,俨然成为一个社会活动家,各种活动不断,就连记者这次采访也是在接待一部电影的服装道具的空当里完成的。她说,“我也是‘80后’,但是我觉得我并不老,至少说,我的心不老。”凭着一腔热情,田华的身影常常出现在中国文联主办的“送欢乐、下基层”活动中,出现在2010年4月“情系玉树 大爱无疆”抗震救灾大型募捐活动现场,出现在“百花放映”暨“百县千村万场”大型公益放映活动的现场……她说,“人民是艺术的母亲,老百姓身边生活中的点滴小事都包含着真实的感情,最能打动人心。我们老文艺工作者虽然年纪大了,但仍然要到生活中去,到群众中去,给他们带去欢乐。”
坐在这位号称“80后”的老艺术家面前,听她回忆艺术生涯,谈她近期的计划,记者仿佛阅读一本艺术人生的大书:透过那满头的华发和奔波辛劳的身影,我们看到了一个老艺术家广阔的胸怀,不懈的追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