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们兄弟二人连续推出《篱笆、女人和狗》、《辘轳、女人和井》、《古船、女人和网》等“农村三部曲”之后,收到了一大批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和观众的信。其中,有不少人都问到同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为什么这样关心女性的命运?”其实,我们所关注的不单单是女性的命运,而是中国广大农民的命运。我们所表现的,是他们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现实。只不过,这一切主要是通过几个女人的命运和她们复杂的情感世界来展示的。
《篱笆、女人和狗》取材于我们自己的长篇小说——《命运四重奏》。这部长篇小说是复调式的结构,总共4章,每章写茂源老汉的一个儿媳妇。在改编成电视剧的时候,我们在小说重点写枣花、巧姑、马莲、喜鹊这4个妯娌命运的基础上,又进一步强化了枣花娘与茂源老汉这条情感的线索。这样,就由原来写4个女人的命运变成了写5个女人的命运。而在《辘轳、女人和井》中,我们又推出狗剩儿媳妇与铜锁、香草与小豆倌儿这两条情感线。这样又由写5个女人的命运变成了写7个女人的命运。在《古船、女人和网》中,人物关系线和矛盾冲突点也主要是围绕着女人的命运来展开的。我们试图通过人生这个小社会,来反映社会这个大人生;通过枣花、巧姑、马莲、狗剩儿媳妇、香草,以及二姨、喜鹊和翠翠这些女人的生存状态、精神现实,以及她们的命运、情感和心灵的轨迹,来展示新时期文明和愚昧这个历史性的冲突,来研究和探讨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来表现和揭示我们这个民族思考和理解事物的传统方式,从而把实现“人的现代化”这个迫切任务,鲜明地提到人们面前。
这里,我们想重点谈一下三部作品的女主人公——枣花这个人物形象。
在《篱笆、女人和狗》中,枣花与铜锁一起饱尝了“无爱的痛苦”,实质是处于“生存型人格”的地位上。她与铜锁的种种矛盾纠葛,不仅是人与人之间的外部冲突,而且是一种心灵的冲突和精神世界的冲突。这部作品所表现的,是枣花的第一次精神悲剧。
作为《篱笆、女人和狗》的续篇,《辘轳、女人和井》所表现的,实际是枣花的第二次精神悲剧。如果说过去她曾与铜锁一起饱尝了“无爱的痛苦”,那么,现在她嫁给了小庚,又不得不忍受“爱的折磨”。从我们对人物的思考和理解来看,小庚的爱对于枣花之所以会成为一种折磨,是由他的观念所决定的。他作为一个勤劳、质朴、善于治家理财却又比较狭隘的庄稼汉子,经过四、五年的苦苦等待与期盼,终于把枣花从篱笆墙的那边娶了过来。他对她,是真爱,但他又不会爱,也不懂怎样才是真正的爱。结果,他把自己的爱变成了“一条美丽的绳索”,束缚了枣花的个性、天性和创造力。他实际上是把枣花放在了“附属型人格”的地位上,反对她向“自立型人格”转变。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在于他偏狭、自私,在于他按照旧的传统的农民方式思考和理解事物。
那么,在《古船、女人和网》中,我们又该怎样塑造枣花呢?不少朋友建议我们把她写成“娜拉”,让她割断同现有家庭的脐带,与小庚决绝;也有许多读者和观众希望我们把她写成一个“女强人”。但是,这两条路我们都没有走。我们从自已对生活的认识和理解出发,依循生活逻辑和人物自身的性格逻辑,把“逃脱中的落网”作为枣花命运的基本走向。我们在写她试图“挣脱”的同时,也着意写了她自己的“心狱”,写了她对自己心灵的羁绊和束缚。她是一个没有足够勇气也没有足够观念准备去战胜和超越自我的人。而这恰好是这位善良而柔弱的女性的第三次精神悲剧!
《篱笆、女人和狗》、《辘轳、女人和井》、《古船、女人和网》这“农村三部曲”的拍摄已经过去了整整20年。现在,《八月高粱红》已经拍竣待播,《九月谷子黄》和《十月大豆香》也将陆续推出。在这新的“农村三部曲”中,我们将分别通过老龙岗、卧虎坡、凤凰岭等三个小村落中几个普通农家小院儿饶有情趣的生活,表现我们这个时代和时代大潮中广大农民的情感与命运,还有他们的精神世界。我们愿把这新的“农村三部曲”交给广大读者、观众去评判,交给时间去检验。
一部作品,只要不“欺世”,不“媚俗”,并努力在艺术上追求卓越,那么时间和空间对于它将会是宽容的:在有限中储存无限的元素,在短暂中包含永恒的因子。这,将是我们毕生追求的一种境界。
(编辑:李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