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悲恸。一车子返城的学生，一窝唧唧喳喳的鸟，可我想起了那些压在废墟下的小白蚕一样的大孩子、小孩子，我悲恸，我哭，泪流无声，我不惊动眼前的欢言笑语。

    我们悲恸。课堂上，我对学生说：自然并不总是对我们微笑的鲜花、等着我们去啃的果子。学生们知道我说的是四川的地震，我沉默了，他们也沉默了，正飞扬着的青春被灾难震惊了。

    自然越来越暴虐，洪灾、飓风、非典、雪灾、手足口病、大地震，天地不仁，我多灾多难的家国啊。我们悲恸灾难中每一例非正常的死亡，因为我们是人，是同类，是同胞，不分国籍、种族、性别、党派。我们哭，我们不掩饰自己的悲伤，我们痛着同样的痛，我们挣扎着同样的挣扎，我们在传递痛苦，我们在分担灾难。

    悲恸也是一种坚强。我们悲恸，但不觳觫；我们敬畏，但不屈服。我们的财富与欢乐，生活甚至生命也许总是虚妄的，自然随时会给予剥夺，但我们的尊严和勇气谁也不能剥夺。我们有人类的尊严，我们有勇气面对灾难。大地崩溃，阳光漆黑，那想都没想，扑在自己学生、子女身上的老师父母，用自己的生命和死神同归于尽，他们的骸骨铭刻着人类的光荣，他们捍卫了人类的尊严。温总理说：“同胞们，同志们，在灾害面前，最重要的是镇定、信心、勇气和强有力的指挥。”所以面对突然狰狞的自然，面对天崩地裂的灾难，我们万众一心，我们众志成城！

    依然直立的小树、葱绿的草坪、平整的道路，但是教学楼倒塌了，还没有起飞的稚嫩生命突然终结了，一地残损的翅膀。“温热的身子，/仍留在阳光之下；/死亡的黑暗，/根本来不及收留他们”，为什么最脆弱的生命又是最无助的？为人父母的宁愿自己的脊背是孩子教室的桩基和梁柱。也许此时不应该问，可是一个声音是那死魂灵发出的，那抱着父母抱着老师抱着我们不愿离开的灵魂尖叫着问：你们是不是让我们住不防震的房子？是不是问到的每一个人都能无愧啊？国家地震局新闻处主任李强华说：由于地震中的死伤绝大多数是因为建筑物倒塌所致，所以和日本相比，我国在同级别的地震中死伤较多。那为什么唐山大地震后还没有警醒？在每一次灾难过后，我们总应该得到些教训。

    大敌当前，兄弟齐心；天灾面前，人类携手。灾难总是局部的，人类的良知是整体的。我们已经团结，我们已经上路，我最英勇的朋友奉命开着救护车向着汶川进军，我的校园正在募捐，我要孩子们认真学习防震的知识，我不认识的兄弟姐妹纷纷伸出手臂献血，那鲜红的生命洪流正在向四川向汶川奔涌。

    那么，请以所有死者的生命生活！请以所有死者的心灵珍惜！请以所有死者的眼睛警惕！

    （孙曙，江苏省著名作家）